第七十八章 史國良家的包子
“和那個金縷玉衣比起來,這王致和當真是個了不起的英雄。”小能手也跟著嘆息了一聲,搖著頭說道:“剛剛說起這王致和的時候,我還在想,那傢伙是不是也是有樣學樣,可怎麼就學不到王致和骨子裡那些東西呢?”
“有些東西,是學不來的。”張德利攤著手搖搖頭,說道:“如今這般年代,那些老一輩堅持的東西,早就被當做垃圾扔到了一邊,想要再出一個王致和,怕是難!”
“那個金縷玉衣是怎麼回事?”我聽的入迷,巴不得張德利他們繼續往下說,好多聽聽稀奇,就趕忙問了起來。
“這還是不久前的事情,你居然沒聽過?”小能手一愣,滿臉愕然的看了我一眼,奇道:“白木,這件事很有名氣啊!”
“我,我…”我尷尬了一下,乾脆厚著臉皮說道:“那時候我十有八九在上學讀書,哪裡會關心這個?”
“這倒也沒錯。”張德利點點頭,也出來幫我開脫道:“那時候,白木怕還是在高考,學習一緊張,也沒什麼心思去弄這個了,這個金縷玉衣的案子,就是前兩年出來的,那時候王致和早就被人忘了個一乾二淨,這主事的老闆叫做謝榮生,算起來,當年也在西部闖蕩過,應該對於王致和當年的事情並不陌生,他這人本來就是個劍走偏鋒的,開始就在用房地產專案做抵押到處騙貸款,後來他就弄出這麼一件金縷玉衣來,就是許多玉片子串在一起弄出來的一件衣裳,請著故宮博物院的那些專家老先生們走了一圈,就開出個二十四億的價碼來,有了這玩意,他就又從銀行里弄出了不少錢來,要不是以前做的案子太多,被從別的地方抓住了痛腳,如今這謝榮生依舊還能逍遙逍遙。”
“那這金縷玉衣到底是真是假?”一聽到二十四億,我的嘴巴張的就合不上了口,半晌,才忍不住問道:“那這玩意兒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二十四億啊,那也太誇張了吧,玉片子,那也不便宜把?”
“玉自然是好玉,可也沒那多錢。”張德利搖了搖頭,說道:“這裡面最關鍵的就是那個鑑定,沒有這個鑑定在那裡放著,誰都不敢給他貸款,可這鑑定一出來,銀行裡就有些興趣了,況且,在此之前,這個謝榮生的確是很有名氣,不光學著王致和自己弄了個榮生博物館,而且也常常到處宣揚自己的財力和實力,大家看在眼裡,久而久之也就相信了。”
“那些專家也相信了,不是說故宮博物院的嗎,難道只要肯給錢,就行嗎?”我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一張張德利,忍不住問道:“要是這樣,那豈不是什麼都是國寶了,只要給錢,我隨便弄個玩意兒也就成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張德利聳聳肩,笑笑說道:“不過,這裡面也有些講究的,畢竟不是什麼人的錢這些專家都敢手,這個謝國榮名氣不小,和這些專家多多少少都有點關係在裡面,就算是說不上多麼的熟悉,那也不算是外人,更何況還有給他們牽線的中間人,這些個中間人說起來倒是很關鍵,當時也有專家叫冤說只不過是謝國榮想著有這麼個東西而已,不會拿出去賣,有了鑑定證明,謝國榮請朋友請領導來看,都是覺得有面子,考慮到這個事情,大家也覺得可以理解,加上謝國榮這一次給的的確不少,所以大家就去走了一圈,隔著玻璃櫃子看了看就在簽訂書上簽字了,根本沒認真辦過。”
“但外人看到這東西就不一樣了。”小能手點點頭,繼續說道:“特別是銀行的那些人,一看到這個專家的簽字簽名,還有合影,就覺得錯不了,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如今的銀行,對待貸款,也是看人的,像是咱們這種平頭百姓,想要去貸款,他們非得百般刁難不可,查你祖宗三代,查你各種隱私,然後榨的你天天在家裡慘叫方才覺得舒服,可對上大客戶,像是謝國榮這種看起來有的是錢的,就是孫子了,少不得卑躬屈膝,放寬條件,甚至連查都不大敢去查人家的底細,生怕人家一生氣,改區找別人了,所以這些銀行的人一聽是謝國榮,又看了他那個金縷玉衣加鑑定書,就乾乾脆脆的放款辦事了,沒想到,卻被坑了。”
“說起簽名簽字還有合影,倒是有個有趣的手法,你們可以聽聽。”張德利笑了笑,接著說道:“在北京,除了潘家園之外,還有一個古玩的集散地,叫做琉璃廠,到這個地方來的,除了奔著古代的瓶子罐子來的之外,更多的是為個字畫,這幾乎就是個公開的秘密了,到了琉璃廠,但凡有點名氣的字畫鋪子外面,都有不少人聚集著,碰到人往鋪子裡面走,就上來問要不要字畫,不用想,那都是假貨,雖然大家心知肚明,可說破的卻是一個都沒有。”
“那倒是奇怪了。”小能手愣了愣,怪道:“那有名氣的字畫鋪子看到生意被搶了,難道不生氣嗎,聽說過有搶生意的,但還真沒聽說過堵到人家家門口去搶生意的,難不成這些人都是混道上的,背景嚇死人,那些鋪子也不敢說什麼嗎?”
“哪有這麼邪門,那些在外面的都是混口飯吃,屬於最不入流的小混混,得罪了他們,也惹不到什麼大的風波,最多是半夜裡門臉上被潑狗血而已,可就是這種事情,也基本沒什麼人幹。”張德利哈哈一笑,說道:“其實這個道理也是簡單,你想啊,這字畫鋪子也好,古玩鋪子也好,都是做大買賣的,你別看他們的店面小,可有句話是自古說到現在的,叫做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再說了,有點名氣的鋪子誰沒點看家的本事,真正想要好東西還得走他們那裡,這個道理,他們明白,真正的買家也明白,但凡能被那些門口小打小鬧的弄走的,都是沒什麼實力的,幾百幾千的,人家也沒看在眼裡,況且,這種人滿街都是,趕得走一個,趕不走一堆,久而久之就聽之任之了。”
“那這中間的把戲是什麼?”小能手點點頭,問道:“難不成是他們出手的東西都是有簽名簽字有鑑定證書的不成,這東西誰能相信?”
“還是看人。”張德利搖搖頭,說道:“王致和也好,謝榮生也好,最後出手的都是贗品,甚至就是自己弄出來的玩意兒,可不一樣是有人相信,你要是在地鐵公交上看到個一身名牌的女人,或許還要覺得這女人是用假貨包出來的,可要是看到她從賓士寶馬裡出來,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就算是假貨,你也得琢磨琢磨是不是自己的眼光有問題,認不出來,這字畫古玩也是這麼個道理,要是買的人是個大老闆,他買完了之後開著賓士寶馬用大金盒子包裝好了去送禮,有誰會懷疑?”
“可不,要是個窮小子騎著腳踏車,從身上掏出些東西給我,我十有八九是不會當真的。”小能手點點頭,深以為然的說道:“況且,現在還挺流行送字畫送古玩,反正一般人也看不出來,買點假的當真的送出去可太划算了,這個生意的確是有不少市場。”
“所以啊,就催生出這麼一幫人來。”張德利點點頭,笑道:“只要是你說出名字來的,他們那裡都是有這麼一兩張,價格也不貴,一般仿造的五六百,高仿的兩三千,你要是想要簽名簽字還有認證證書,加個五六百也能做到,最好笑的就是所謂的合影,要是能和這些字畫的作者合影,那真假也不用去說了,都合影了還能有假的嗎?就這麼一張照片,要上千,可買的人還是大有人在,你們猜,這照片是怎麼弄出來的?”
“還不是用軟體做的?”這個我倒是有點明白,張口就說道:“現在科技這麼發達,這些名家只要活著,網上都能搜到照片,到時候用軟體拼拼圖,改頭換面什麼簡單的很,隨便找個會電腦的弄弄就行,花點錢找專業的,就是天衣無縫!不過上千元這個價格,也太貴了點吧。”
“這是一個方面。”張德利點點頭,說道:“可現在的人也不傻,有的琢磨琢磨就琢磨出來了,更何況,要是把作品弄進去,也不是這麼容易的,畢竟不是每個名家都喜歡捧著自己的作品照相,有些作品,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過,用軟體做起來,效果或許會太差,所以,出現了這麼一幫人,他們手底下有幾個老頭,還有化妝師,到時候照著那些名家日常的打扮就弄出這麼一個三分像的人來,然後和買家一起合影,想拍多少拍多少,只不過要用燈光把那個演員的樣子遮掩遮掩,這樣一來,就是以假亂真了。”
“可不,現在這些名家喬裝打扮起來也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小能手哈哈一笑,說道:“我說那個大鬍子導演叫什麼來著,反正只要是大鬍子加鴨舌帽,肚子弄大點,遠點誰也看不出來。”
“要只是這個,也說明不了什麼,其中還有一點,就是那些作品,說起來,也能笑掉大牙。”張德利笑了笑,說道:“即便是行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覺得這五六百塊買回來的就是真貨,前一陣子有這麼一件事兒,有個浙江的專家到了北京,從琉璃廠弄到件張大千早期的作品,當然了,賣給他這東西的可不是那些到處告訴人家有鑑定還能合影的,而是個正兒八經的老闆,畢竟這種專家,對於那些小販,還是很鄙視的,好笑的地方在於,他從那個老闆手裡買來的張大千作品,其實和那些小販手裡的沒有什麼不同,就是後頭加了兩個零而已,這件事,差點成了圈子裡的笑柄。”
“那些仿造的,就這麼神奇?”小能手不由的吃了一驚,奇道:“怎麼,連專家都看不出來嗎,要是小販子手裡的貨色,五六百也有這麼神奇的效果嗎?”
“雖然是五六百,可也是精心仿造出來的,其實不管五六百還是五六千,五六萬,作者都是一種人。”張德利笑了笑說道:“中國可是不缺畫家的,不少學美術的想著在北京創出一片天地,可到了最後,只是發現自己沒什麼去處,他們被生計所迫,就從這些販子手裡接活兒,一張畫兩百塊,要是做的不好,還不要當做白費功夫,他們哪敢胡亂應付,都是老老實實的盡心盡力,那些販子也是見多識廣,有點瑕疵就翻臉不認賬,畢竟他們想賺的可不是這麼一二百,而是五六百,五六千乃至上萬,不過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看不出真偽來,所以,這些人仿造的,大部分是名家早期的作品。”
“我知道了!”這時候,蘇山山就拍著手笑了起來,說道:“就像是我小時候寫字一樣,開始的時候寫不好歪歪扭扭,可到了後來,就寫的很不錯漂漂亮亮了,但誰也不能否認,我小時候寫的字就不是我的字!”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張德利點點頭,笑道:“這些名家當年沒有成名的時候,也只是默默無聞,而且都有些有趣的共同點,那就是早些年的作品並不會存世很多,這第一在於,當年他們沒有名氣的時候,作品賣不出去放著放著就被拿去包了東西或者燒了點菸,要麼就是幫什麼地方做做小工,人家也不當他們的東西是寶貝,第二就在於他們自己也覺得當年的東西有點拿不出手,所以就算是有,也不願意拿出來,這就給了那些討生活的小販們可趁之機,照著早年的風格做出一份來,買家很多時候也會覺得,這種不怎麼完美的作品,才是真的!”
“這還真是個笑話。”小能手一臉好笑的捂著肚子說道:“這個專家,也真是個驢脾氣,放著便宜的不要,非要找貴的,估計也是被人看上了,誰讓他不屑一顧人家小販呢!”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張德利點點頭,說道:“其實在琉璃廠裡貨色的確是有三六九等,畢竟這些學美術畫畫的水平也不一樣,但總的來說,還是差不了太多,要是真的差太多,那水平高的也不用混琉璃廠了,最關鍵的,還是人,在琉璃廠,既有在人家店門口攔住路人兜售討口飯吃的小買賣,也有不大不小店鋪幾千塊一張的中等買賣,更有大的嚇人的鋪子敢玩十幾萬的買賣,但基本上,這些人手裡的字畫都是相同的來歷,現在的情況如何我不知道,但早兩年,就要數史國良的畫最多,要是和人家說起這個來,你們一提史國良,那對方就知道,你們是行家,不敢小看了!”
“這傢伙是誰?”我和小能手都不是玩這個的,聽著名字是覺得這名字不錯,可具體怎麼著就不知道了,蘇山山倒是一臉鄙視的白了我們一眼,說道:“拜託,你們閒的沒事可不可以學學藝術修養,這個史國良,當然是個畫畫的。”
“這個…”我和小能手不由的一陣無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蘇山山簡直是個胡攪蠻纏的,倒是張德利卻笑了笑,說道:“山山倒是沒說錯,不過術業有專攻,你們也不必介意這個。”
“你還真的學過啊?”小能手一臉不相信的看了一眼蘇山山,哼道:“你不是就懂穿衣服化妝做花瓶嗎?”
“那你就錯了,咱們角色不一樣,蘇姐姐說了,我們長的漂亮,就是要用來做花瓶這個角色的,這種高階點的可以裝十三點的東西,最適合我們來用,學會了之後就能冒充千金名媛去騙那些暴發戶家的媳婦姑娘。”蘇山山得意洋洋的說道:“告訴你們,這世界上,女人的錢最好賺,所以,也最好騙,別看我現在小,到大點了,可要騙個全世界出來!”
“好吧,好吧,那你說說史國良的事兒吧。”小能手沒辦法,攤著手強調道:“說全點!”
“也沒什麼,就是好仿造而已,我覺得他水平不怎麼樣。”蘇山山想了想,歪著腦袋說道:“水平不怎樣的話,那大概是什麼人來畫,都是差不多的感覺,所以就真假難辨,我聽蘇姐姐說,他就是個冤大頭,有一次,他路過一個拍賣會,一進去,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五副畫都寫著他的名字,可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見。”
“就是這個道理,所以,到了後來,史國良就成了琉璃廠假畫的代言人。”張德利笑了笑,說道:“以後你們到了琉璃廠問起物件來,大可以說,不要史國良家的包子,人家就明白,你們要點好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