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從孫老頭那裡簡單吃了些東西之後，我和張德利就悄悄的出了他們住的這個老住宅區，如今是冬天，我們戴著帽子將臉遮的嚴嚴實實倒也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雖然王來順一直說著要帶帶路，免得我們兩個外地人失了方向之類的話，可如今張德利卻是打定了主意，這王來順是利我們越遠越好，畢竟是有是否牽著的勾當，雖然他不曾仔細說與我聽，但我總覺得，他是要殺人了，他最後拍著手笑的時候，眼睛裡可是放著寒光的，雖然看起來是很興奮，可我猜這不過是殺人時候的亢奮，那天做掉那個人販子的時候，我們兩個，可都是這副摸樣。
“坐88路。”出了孫老頭家之後，我們走了這麼半個小時，到了公交車站，其實孫老頭家離著公交車站倒也沒有這般遙遠，不過為了安全期間，我們多繞了個圈子而已，張德利早就問了周邊的情況，又從孫老頭那裡拿了張地圖，這一次，我們要去落腳的地方，就是徐州東部老工業園的一處廠子，那個地方算是徐州發展工業大建設大發展時代最輝煌的所在，可如今時過境遷，高汙染低效率的老工業不得不退出時代的舞臺，然後慢慢的在角落中被人遺忘，原本繁華的東區，如今也只是鮮有人跡的荒原了，只不過這荒原上所矗立的，不是孤零零的老樹，而是成片如林的水泥森林，還有那高聳入雲的巨大煙筒，唯一所缺乏的，便是那數十年前喧鬧的開工之聲，王來順說的唏噓，說他們這個工業區，大概已經變成了動物的家園，廢棄的廠房裡到處可以看到麻雀還有野貓，至於流浪者，這裡卻並不是他們的首選，畢竟離著城區那些可以要到錢的地方太遠了，坐長途公交，都要一個小時，在徐州這地方，簡直可以等同於到了臨境的山東。
對於去什麼地方，我倒是無所謂的，可一想到那廠房裡到處都漏著風，有的地方乾脆就是半倒塌狀態，至於工人宿舍什麼的，更是不用多想，早就被拆了個乾淨，就像王來順說的那樣，現在那裡，除了煙筒之外，基本就沒幾處完好的地方，對於我們去那裡暫住這個事情，他是一點都不贊成的，別的不說，如今這是寒冬時節，雖然徐州被劃給了江蘇，可大家心裡誰不知道，這徐州與其說是和江蘇是一家子居住在這裡的是江蘇人，倒不如說這裡到處是煎餅卷大蔥，雖然徐州人不大吃這個，可路上隨口去問，哪個不說自己是山東來的，你說他們是江蘇人，他們還覺得委屈，總要抱怨一句：“俺們山東人名聲多好，北方漢子，豪爽仗義，怎麼國家把俺們賣給南方人了，咱們可不是南蠻子。”
所以在這徐州，雖然是名義上的南方寒冬，但那冰寒的程度是完全不輸於北方的，這還沒到夜裡，我就凍的開始發顫了，要是到了夜裡，那怎麼睡覺還真是個問題，張德利雖然問了幾個賣戶外用品的說是那些東西比較專業，一定凍不死我們，可我依舊是對這個主意充滿了絕望，甚至已經想象到一早張德利起來就發現凍僵的我安靜的瞪大了眼睛死在他的身邊，在我的腳下，還有一堆燒盡的火柴…
我這個模樣，張德利自然看在眼裡，他頗為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對著我的解釋道：“先坐88路找個代步的工具，然後去商場裡買點東西，被子衣服，吃的喝的，那邊荒蕪一片，什麼都沒有，咱們暫時住在那裡，這些東西是少不得的，還要買些禦寒的物品，薑片，酒精爐子等等，到時候找個大箱子一起裝了，然後就在那邊準備準備動手，這一次咱們的事情，非得一個沒什麼人的大場地去操練不可。所以也不是我節儉的過分，這百十塊錢咱們總是不缺，但如今要做的買賣，實在是有風險，不能讓太多人見到，要謹慎些。”
“是要這個了？”聽到他總算說了，我的精神不由的一陣，做了個砍頭的動作，張德利點點頭，小聲說道：“要想做的隱秘，就得在那個廠子裡擺弄擺弄計劃計劃，這件事，咱們得花點時間。”
“可88路好像是往郊區開的，而且不是那邊啊。”我點點頭，旋即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我剛才開了一眼站牌，終點站是北郊的一個公交樞紐，要買那些專業的東西，總要去市裡才好，就算是去那工業區踩點子，可那也是東邊，這下子頗為有些南轅北轍的意思了。
“是去買車，我記得北郊那邊有幾個廢品回收，也有報廢的汽車出售，價格都不高，一兩千就能買一輛，咱們得搞個麵包車開開，雖然是報廢了，但小心點開避開警察，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張德利聳了聳肩膀，說道：“咱們要買的東西可不少，憑著咱們兩個肩扛手提可是不行，要是打車去東郊那些廠子，計程車司機就得生疑，咱們這架勢分明就是去住的，到時候出了事情，公安局的少不得會去問問這些街頭巷尾到處跑的計程車司機，咱們這麼特別的人，人家的印象估計還挺深刻的，露了臉就跑不掉了。”
“也是。”我點點頭，這時候88路公交車已經到了，我們兩個就相繼的上了這公交，找了兩個座位坐下來，公交轟轟的嘶鳴了一聲，就奔著北郊而去，過了幾站之後，站在我身邊的一個年輕人突然就叫了起來：“我的手機被偷了！”
他這麼一叫，公交車裡就像炸了鍋似的，這車上的旅客都是臉上一慌張，慌不迭的去摸自己的腰包和褲兜，生怕自己的東西也被人順手牽羊拿走了，我也下意識的摸了摸錢包和手機，見它們都在，總算鬆了一口氣，扭頭看看張德利，卻看到他一臉沒事人的樣子，甚至還不無鄙夷的看了一眼那個年輕人。
“肯定是你偷的，剛才你蹭了我一下！”那個年輕人一臉憤怒的就攔住了一個往車門走的中年人，兇巴巴的抓著他的領子叫道：“司機司機，去公安局，這是個小偷！”
“你亂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偷你的東西？”我看的仔細，那中年人被攔住之後臉上的神情也只有非常簡單的一種，那就是愕然，全然沒有小偷被捉了現行之後的恐慌，我當時就想，這個中年男人要不是那種心理素質過硬的慣偷，那就是真的被冤枉了，而且我覺得，這後一種情況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原因無他，這中年男人一身機關幹部的打扮，穿著個大衣，裡面露著羊毛衫和白襯衣，下面是西褲和皮鞋，還梳著個分頭，胖乎乎的，帶著眼鏡，說他是個肥頭大腦會貪汙腐敗的我倒是相信，可偷手機這種事情，似乎還不是他這種人能做的，畢竟是太沒有價值了，動動筆桿子就能幾千幾萬的，何苦要冒這個風險來公交車上偷東西？
“不是你你幹什麼往車門走，還不是偷了東西想要跑，這馬上就要到站了，你正好藉著這個機會跑路！”年輕人可不管這麼多，抓著那中年男人的領子就不依不饒的說道：“哼，一搜就知道，別看你穿的人模狗樣，做的卻是齷齪事情，你哪個單位的，哼，不說是吧，送你到派出所你就老實了！”
“我身上哪有你的手機，你自己看！”中年男人被說的怒了，一下子掏出自己錢包和手機，吼道：“這是你的嗎，這是你的嗎？”
“我搜搜就知道了！”那年輕人冷笑一聲，伸手在那中年男人身上探了探，不過看樣子那中年男人身上也沒有別的地方有什麼凸起像是放了東西的樣子了，搜了這麼幾下，卻是什麼都沒得到，但那年輕人卻是眼睛一轉，說道：“你肯定有同夥，偷了我的手機之後，就轉交給了同夥，要不然我怎麼找不到？”
“你狗血噴人！”中年男人看來是養尊處優的太久了，面對著年輕人的咄咄逼人也只會發個脾氣，指著他的鼻子自己憤怒，看的我好笑不已，要是換做是我，我估計是不會讓他搜身的，不過轉念一想，要不是遇到張德利他們，估計我也會如此吧，人總是要站起來的，站起來之後才會明白站起來的感覺，站起來之後，才不會跪下去做奴隸。
“小哥，借我手機用用怎麼樣，我打個電話，我那鈴聲大的要命，一響就知道誰是同夥了。”這時候，年輕人突然轉過頭來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就想掏手機借給他，可還不等掏出來，就被張德利按住了肩膀，他站起來指了指那個分頭中年人說道：“你用他的手機不就完了？”
“也是。”那年輕人尷尬的點了點頭，旋即回過頭去惡狠狠的對那個中年男人說道：“要不是你偷的，你敢不敢把手機給我用用，我打個電話就知道是不是你乾的了。”
“有什麼不敢？”那中年男人被氣的快瘋了，氣呼呼的把手機掏出來狠狠的就砸在了那年輕人的手中，那年輕人微微一笑，拿起手機來，裝模作樣的撥了個號碼，而就在這時候，公交車已經到站了，啪的一聲，車門慢慢的開啟，說時遲那時快，年輕人身子一竄，拿著那中年男人的手機就竄下了車，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大家誰都沒反應過來，等著那中年男人愕然的醒悟過來追下去的時候，那年輕人早就沒了影子，看的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悻悻的看了一眼張德利，如果不是他按住了我，我的手機恐怕就要沒了，雖然不值錢，可那是個面子的問題，我又不是一般人，我是個靠著嘴巴忽悠吃飯的，騙子被人騙了，這算不算奇恥大辱？
“差點就在陰溝裡翻船啊。”我心有餘悸的嘆了口氣，這年輕人看著也不像壞人，就是個大學生打扮，可誰又能想到，居然會有這種手段？
“以後慢慢就好了。”張德利輕描淡寫的笑了笑，對著我說道：“咱們這個圈子裡的人，每到一個地方，都有幾件事要做，這第一就是了解當地的道路方位，也就是看地圖，至少要有個方向的概念，這第二，就是看清楚自己的來路去路，看地圖是第一步，可怎麼細化就是第二步，做局的時候就要弄清楚有哪幾條退路可以走，免得得手之後卻因為人生地不熟迷了路跑不掉，這就是笑話了，這第三點，就是個時時刻刻的功夫，時時刻刻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看看自己身邊都有哪些人，這些人到底是有意接近還是隨便路過的，這一點特別重要，要是不留心，被人摸到了身邊那就太危險了，今天是個小賊倒是無所謂，可要是有一天遇到了警察，他們便衣化裝的本事都是不小，這個要小心啊。”
“我看著那年輕人不像壞人啊。”我尷尬的點了點頭，小聲的說道：“我是看來著，可看他打扮的就像個大學生，聽著音樂搖頭晃腦的似乎也沒有亂看，可怎麼就看走了眼呢？”
“他一上車就開始東張西望，只不過那時候他還在車頭那邊，你沒怎麼留心罷了，他看準了你才慢慢挪過來的，至於那個中年男人，不過是他隨手找的個藉口，就算沒有那個中年男人，他也能從你這邊抓出個什麼女人老頭之類的找藉口管你藉手機。”張德利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誰讓你長的像個有錢人家的孩子這麼白白淨淨的，而且看著還很老實簡單呢，他看走了眼，這個不奇怪，人是不能貌相的，我長的雖然醜，可卻是個大大的好人，我之所以看得出來他不對，倒並不是他有什麼特徵能讓我看出毛病，而是他站到你身邊之後，我就在看著他，他兩個手抄在兜裡，一般人的錢包和手機也就是那樣了，兩個手護著還能讓人摸了包嗎？當然不可能，所以我就知道，這小子的手機其實沒有丟，雖然剛開始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但總歸不是好事，也就沒讓你借給他，倒是那個中年男人沉不住氣，被人一激，就雙手奉送了。”
這個插曲，在公交車到站的提醒聲下漸漸的就被我們拋到了腦後，張德利說了這麼一句之後也就沒再多說，我看得出來，他是在照顧我的面子，不過我隨後一想，覺得自己也不值得為這件事感到羞愧，畢竟我才入行幾天，張德利雖然說他自己的本事一般，可實際上我覺得那也只是謙虛的話，他可是老練的許多，到了那公交樞紐之後，我們問了幾個路人，就找到了一家廢品回收站，一進門，就看到了不少排在一起的報廢車輛，有小轎車也有面包車，還有大卡車，有的被拆的只剩下個架子，有的卻是看樣子剛剛送來，還沒來的及動手，外觀自然是不怎麼樣，都是老掉了油漆還有不少碰撞刮蹭的痕跡，但這些對於我們都不是事兒，我也猜得到，這一次的用車就是幾天而已，完事之後，我們可不會帶著這個累贅到處跑，先不說報廢的車輛沒手續被警察攔住了會出問題，就是單說我們要做的事情就不能留下痕跡，這車無疑就是痕跡之一，而且是很大的一個。
“要車，有啊。”和一個老闆模樣的胖子說了來意之後，他眼睛就亮了起來，把我們引到一個倉庫門口，開啟門之後，得意洋洋的說道：“怎麼樣，這幾輛還行吧？”
“不是報廢的車？”我一看，就覺得不對了，這倉庫裡的車和外面的車可不大一樣，都是很新的，雖然說不上百分百的新車，可看樣子也就是開了一兩年的樣子，有皇冠，有寶馬，還有一輛雪佛蘭。
“買什麼報廢的車啊，這都是八成新的，價格也不貴，報廢車一輛五千，這個是水貨車，一輛才三萬，加個兩萬五就有新車開多好啊，而且你要是肯加點錢，手續什麼的我都給你辦出來，保證你上路一點事情都沒有，這個生意我做了好幾年了，可是有口皆碑的，再說了，咱們徐州是小地方，誰不認識誰啊，只要不是盜搶車，警察抓住了你找個人，或者給點錢我幫你找，都能撈出來。”老闆拍著胸脯，一臉我辦事你放心的樣子，而張德利卻只是笑了笑，說道：“這一次就要輛報廢的就行。”
“那好吧，五千，隨便挑，不過大卡車可不行，剛賣架子都有五千了。”老闆有些失望，指了指門口的那些小麵包說道。
“兩千，要麼就換別家，這是行價。”張德利說的斬釘截鐵，那老闆一臉無奈，想了半天，只好點點頭，說道：“手續什麼的可是沒有，都是老車，出了門之後有問題你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