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雪,滿庭的銀裝素裹。暖陽乍起,院中的幾株寒梅映雪綻放,朵朵梅花芬芳滿枝,整個逸風閣滿園通紅,好一片絢麗光景。
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欞細碎的格子鑽進暖閣,帶進一絲寒風,吹的青幔揚起,梨花木香案上的香爐裡有冷香拂出,絲絲柔柔間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青紗帳裡的人兒正睡的酣,一頭烏鴉鴉的青絲臥了半邊枕巾,朦朧清淺的光亮照在她潤玉似的小臉,更添了幾分清麗的顏色。
蔓蘿端水進來擱在圓案上,麻利的挽起床幔,笑嘻嘻的伸手去推她:“小姐,該起了。”
慢悠悠的睜開水盈盈的眼眸,傅驪駱側身翻了個身,捂嘴打了個哈欠,聲音軟軟糯糯:“我再睡會兒...”
說罷扯了雲錦棉被捂住小臉,看也不看蔓蘿耷拉著的圓臉...
“小姐,軒少爺來了...”
朝捲簾門方向望了望,蔓蘿又去拉縮在床上軟綿綿的少女...
蔓蘿心裡不免悱惻,自家小姐到底是何性子?前日在花廳中的她果敢利落,氣勢十足;今日的她又猶如一隻小獸,綿綿軟軟的。
捲簾門後的少年輕聲咳了咳,面色微紅的後退了幾步,一旁的洪嬤嬤朝裡看了看,忙的引他去後廳吃茶,滿臉堆笑:“軒少爺,大小姐昨晚制香弄了很晚,您先吃會茶,這裡有上好的梅花茶,是用幾個月前的雨水捐的。”
陽光灑落在少年略顯蒼白的臉頰上,宛若鍍上了一層光暈,哪怕他病體沉痾,身形瘦弱,依然難掩他骨子裡散發出的風流氣韻。
“制香?”古軒白皙修長的指尖擱在杯沿,暗灰色的瞳孔慢慢睜大,好似聽見一起極罕見的稀奇事兒:“什麼香?有何功效麼?”
古軒聽洪嬤嬤這麼一說,倒也來了興致,全然忘了他今兒來這的主要目的!
他剛進來的時候倒是聞到了一股子奇香,像沉香和丁香花的味道,又有絲竹的清冽,聞著倒也極其舒心,連睏倦的心神都為之一蕩。
遞給古軒一個溫熱的小手爐,洪嬤嬤轉身去燒青銅火盆:“什麼香老奴倒是不知,只覺得這香氣讓人舒坦,說句不打嘴的話,自從小姐調製了這個香,奴才丫鬟們幹活都得勁很多了,也不覺得身子冷寒了,依老奴看啊!這是個神仙香...”
洪嬤嬤大一籮筐的話,倒把坐在軟椅上的小小少年給逗笑了。
他好看的眉眼彎的像一輪明月,琥珀般的雙眸閃了閃,輕抿了一口茶,隨即斂眸淺笑:“這茶也是好的,話說這逸風閣當真別具一格,茶香清潤,香氣飄渺,她倒是會過日子!”
“可不是嘛!人生苦短,日子就要怎麼舒心怎麼來!”
古軒還沒來得及放下杯盞,只見一聲輕柔空靈的聲音襲來,清脆悅耳的宛若黃鸝。
旋即捲簾門勾起,一身月白色長裙的清麗少女走了出來,彎彎的長眉,清亮寧靜的雙眸,飽滿的唇瓣,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
“軒弟,你今日起色倒是不錯!”傅驪駱伸手接過洪嬤嬤遞上的清茶,不忘抬手去揉少年蓬鬆的髮旋。
少年如玉般的俊臉瞬間變得通紅,正準備啟唇抗拒時,又聽見一聲:“昨兒個送去的凝神補氣丸吃了麼?”
“昨兒晚上吃了一丸。”
少年蹭著手心裡的暖手爐,垂眼去看火盆裡的小火苗上下跳躍,一張清秀的小顏在火光的對映下越發的通透瑩白:“今兒早起,身子倒也爽利了不少,渾身上下也不虛軟了,估計是那丸藥的功勞!”
“那就好。”傅驪駱目光清淺的勾唇,伸手拂過鬢間的碎髮掠到耳後:“我昨晚又趕製了幾顆,你先拿去吃,後面我再慢慢制..”
少年抬眼去瞧她,只見她瑩潤的小臉上微微滲著輕微的青色,似有一絲愁容倦怠嵌在其中。
但她那亮如星子的眸子卻格外引人側目,最難得的是那通身的氣派,還有那沉穩大方的娟秀氣質,很難相信這是前日在花廳脾氣火爆,囂張輕狂的古兮!
要不是那楊姨娘哭哭啼啼的跑去清寒閣找他,要不是看到楊姨娘臉上紅腫不堪的巴掌印,古軒也不敢相信那是眼前的少女所為!
憋了一會兒,少年擰緊了手指,很是為難的看著一邊逗弄小貓兒的絕色少女。
“有什麼事兒就說吧!”
傅驪駱也不去看他,素手提著鈴鐺去逗那白絨絨的小糰子。
古軒聽著她倏然變的清冷的語氣,不由得身子微蜷,凝了凝眉,輕聲道:“你就原諒楊姨娘一次吧!她固然有錯,但你又何苦步步緊逼!再說了,沒準是底下那些奴才們犯的事兒讓她...”
“哈哈哈...真有意思!”
少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清脆而又尖銳的嗓音打破。
傅驪駱芙蓉面上碾過幾絲嘲諷,睜著一雙星眸冷冷的睨著軟椅上的少年:“連你也為她打抱不平,難道你相信她說的話麼?相信一切只是奴才們所為?”
傅驪駱聲音微頓,一張小臉仿若鍍上了一層迷霧:“你上次不是親耳聽見那婢女小娥的話麼?翠柳是怎麼死的!你不是聽的明明白白麼?還有我...也差點被你那好姐姐古云畫....害死!你覺得這一切都是奴才們所為?”
傅驪駱雙眸猩紅,隨手甩掉了手裡的小鈴鐺,晃鐺一聲乍響,小貓兒驚的一溜煙跑了出去,蔓蘿回眸望了眼盛怒的傅驪駱,咬了咬唇也忙的掀簾追了出去...
古軒緊蹙眉心,定定的睨著香案上的白芍梅茶,茶氣氤氳著白色的霧氣,侵的他一臉的溼潤迷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