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驪駱坐在鸞車最後面的墨緞軟凳上,緊緊蹙起的眉心顯露出她沉重的心事。
“恭喜竇大將軍,屆時定會親自上門祝賀。”
緊跟在鸞車後的青鳥官車上,傳來熙熙攘攘的祝賀聲,隨著漸起的冷風簌簌飄進傅驪駱的耳朵,她正了正身子,只覺得左邊被沈浣碧靠著的胳膊有些痠痛。
“侯府三小姐與竇大將軍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鸞車中間位置的一名華衣錦服的婦人笑著扶著邊上的鍍金廊柱。
“說的是呀!竇將軍才貌俱上乘,又深得聖上寵信,三小姐你真是好福氣!”婦人上方穿翠綠腰裙的胖婦人也揮著錦帕打趣。
傅驪駱睨到靠在軟座上的軒轅依小臉通紅,好似渲染了朵朵桃花,就連瑩白嬌嫩的耳尖都變的桃紅,她星眸似水,羞澀的低垂著修長的脖頸。
突然,一聲冷嗤唐突的驚響:
“什麼佳偶天成?不過是巴巴的死皮賴臉的求著聖上賜婚。”窩在角落裡神遊的林仙柔沒好氣的瞪大眼睛,眼神像刀子似的朝滿面桃紅的軒轅依颳去,滿臉的挑釁和譏笑意味。
“林二小姐這是什麼話?聖上賜婚這是何等的榮耀!怎麼就死皮賴臉了?”
軒轅優一張圓臉氣的冒煙,她杏眼圓睜的站起身子,伸手指著角落處歪著的林仙柔忿忿不平,鼻尖處幾顆小麻點隨著她的抽氣越發的生動起來,倒比往昔嬌俏了不少。
林仙柔本就是個混不吝的,對於她心儀的男子突然被賜婚,她自然是接受不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更不顧身邊林仙瑩的拉勸,她怨恨的瞪著嬌豔的軒轅依,站在身子就罵開了:“就是死皮賴臉求婚的,還不承認,誰人不知那竇大將軍一直心儀早亡的寧西侯府的傅小姐,所以他才一直...”
突然,話還沒說完就被邊上的林仙瑩捂住了嘴巴,林仙柔咿咿呀呀的鬼叫著,雙手不停的掙扎,絲毫沒有注意到車上所有人的臉色早已嚇的灰白。
眾人皆寧聲屏息,一時間熱鬧非常的鸞車寂靜的駭人,仿若空氣都被凝結了。
林仙瑩面如死灰般的掐著林仙柔不安分的素手,咬牙切齒道:“妹妹要想活著出宮就閉嘴吧!”
林仙柔冷不丁哆嗦了一下,在看到眾人發白的臉色時,她駭然的弓手跌坐在軟凳上,瞬間像破碎的布娃娃般頹然枯槁,小臉上血色盡無,慢慢才意識到她剛剛那句話,要是被傳到皇上的耳朵估計不止是她,就連整個林家都會被降罪。
林仙柔不免的在心裡暗暗打嘴,恨不能一刀殺了自己。
道路兩旁交錯聳立的宮牆玉宇,身披紅黑鎧甲的錦衣衛在紅牆下駐守,腰間懸佩著長劍,雖陽光散漫,天色暗沉,但林仙柔還是感覺那劍削冰寒的直鑽心底,渾身一陣冷寒,緩緩抬手不自覺的撫上了纖細的脖頸。
鸞車上氣氛壓抑而古怪,眾人皆正襟危坐的垂首不語。
傅驪駱半閉著的眼瞼微微顫抖了一下,細細思忖林仙柔的那句話,迷怔間心中的煩悶也消散了許多。
抬眼朝馬車外看去,正好瞧見一坐落在樹叢中的宮殿,雲白光潔的大殿倒映著淚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靈虛幻,映著周遭的美景如花隔雲端,鏗鏗滾動的鸞車隨即停在了紅磚鋪就的大殿正前方。
“請眾位貴人下車。”拿著浮塵的太監笑臉盈盈的上前,躬身站在白玉廊柱下。
傅驪駱拉著沈浣碧的手腕顰眉望去,只見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的題著三個大字:“玉明殿”
看來今日的宴席是在此殿舉行了,林氏姐妹相互攙扶著行了過去,那林仙柔喜笑顏開的拉著沉默不語的林仙瑩也奔上了白玉臺階,整個人歡喜雀躍的很,一蹦一跳的跟快樂的花蝴蝶一樣,全然忘記了剛在鸞車上發生的不快。
傅驪駱還未邁上白玉臺階,就聽見大殿內傳來古琴涔涔,鐘聲叮咚,伴隨著悠揚的曲調,延綿婉轉不絕於耳。
“兮妹妹,你說太子殿下愛太子妃麼?”沈浣碧悄悄湊到傅驪駱耳邊,沒由頭的說了這麼一句,又伸手去撥花壇裡圍著的臘梅,一雙美目卻痴迷情深的睨向不遠處負手沉思的玄衣男子。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傅驪駱冷冷的扯著唇瓣,提裙步上了石階,只留沈浣碧一個人神思幽幽的頓在花圃旁。
在宮人的指引下,傅驪駱穿過硃紅色的小拱門正欲朝大殿入口行去,卻不想一塊黑影堵住了她的去路,冷冽的氣息從頭頂噴灑下來:“古大小姐沒什麼話要對我說麼?”曖昧不清的話從男子富有磁性的嗓音中發出,聽起來很是旖旎繾綣,好似戀人間的情話般。
傅驪駱抬眸回望,面上神色極淡:“恭喜竇大將軍。”
竇驍揚霎時一臉的黑線,嘴角滲出的笑意也漸漸凝固,睨著滿臉豬肝色的大將軍,一旁的貼身侍衛槿同差點笑噴了。
槿同自然知曉將軍想問的其實是白駒的事兒,卻不想這古大小姐這麼的可愛,斜眼看了看自家主子額角的黑青,槿同忙的合上了彎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