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雨幕中,兩個人的視線就這麼緩緩地對視在了一起,而抬起頭來的這位乞丐模樣的狩魔天原本呆滯的雙目也開始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越來越清晰,最後停留在了段青懷中抱著的女僕身上:“暗語凝蘭?怎麼可能?她不是,她不是應該已經——”
猛然閉上了自己的嘴巴,狩魔天的目光陡然落在了段青的身上:“等等,你是誰?”
“這麼快就把問題轉回到我的身上了啊。”發出了幾聲無奈地苦笑,段青緩緩地將抱著的柔弱軀體放置在了一邊:“不過從剛才的反應來看,你似乎知道發生在凝蘭身上的事情。”
“是因為最近與段家走近了的關係嗎?”他笑著問向了對方,眼神中卻又彷彿沒有絲毫的笑意:“那個老賊最近在做什麼?”
“……是你啊。”
就像是突然明白了眼前這個灰袍魔法師的身份,如同乞丐一般的狩魔天猛然瞪大了自己的雙眼:“敢把段慶年那個傢伙叫成老賊的人,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你一個了。”
“那又怎麼樣,他現在不是還在外面逍遙麼。”段青指了指對方的胸口:“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怕不是要當上丐幫幫主了吧?”
“要是真的如此就好了,至少幫主還有一定的實力。”狩魔天嘆息著回答道:“而我——一個一無是處的廢材,現在連普通的幫眾都稱不上啊。”
“怎麼可能,你可是曾經的惡魔樂園的老大。”段青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就算是離開了行會的支援,你的個人實力也是——”
“不要再說了。”
厲聲打斷了對方的話,狩魔天的表情和語氣又再次沉寂了下去:“那些都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廢人而已。”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反正我對那些人已經沒有任何用處。”
艱難地挪了挪自己的身子,狩魔天聲音淒涼地說道:“聖殿騎士團一直在製造可以掌控意劍的人物,他們一直沒有放棄稱霸整個虛擬世界的念頭,隨著研究的推進,這個目的也變得越來越接近,變得越來越真實。”
“因為前期一系列失敗的關係,我被他們丟到了研究部門充當實驗品。”說到這裡的他深深地埋下了自己的頭:“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實驗失敗了?”段青驚訝地問道:“你們究竟在做什麼實驗?難道是三年前的那個……”
“沒錯,因為那是你主動消失之後唯一留在這個世上的線索。”狩魔天發出了一陣空洞的笑:“真是可悲啊,一直排擠鄙視的人所擁有的一切最後卻成為了他們爭相搶奪的物件——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值得悲嘆的事情嗎?”
“他們居然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咬了咬自己的牙,段青隨後再度將目光落在了狩魔天的身上:“別說是強行使用意劍了,哪怕是解除安全裝置以增加神經連線的通透性,對玩家的損傷也是非常巨大的,而且是無法挽回的損傷。”
“沒錯,的確是無法挽回的。”
艱難地抬了抬自己的手臂,狩魔天將自己枯瘦如柴的雙手向著段青展示了一下:“儘管沒有像之前的案例一樣變成植物人,但是我的神經也已經高度萎縮了,無論是肌肉的力量和大腦的反應力,都像是老化了幾十年一樣……”
“真實世界的損傷,也會體現到虛擬世界當中麼。”段青唏噓不已地說道:“你應該停止遊戲,去醫院好好地休養一下身體。”
“這個世代的醫學的確可以治癒這種神經上的傷痛,但是那要支付大量的金錢才行。”狩魔天發出了自嘲一般的笑聲:“而我——一個被他們所拋棄的棄子,你覺得我現在還有什麼能力享受這樣的待遇?”
“他們才不會這麼好心。”彷彿不需要段青來回答,這位衣衫襤褸的乞丐隨後艱難地揮了揮自己的手:“現在的我也只能躺在這裡,躺在這個我唯一有資格躺下來的街頭了。”
“不得不說你放棄得太早。”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望著對方消沉背影的段青聲音淡然地說道:“變強也不是我們留在這個虛擬世界裡的唯一理由,你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如果我的屁股後面沒有那麼多尋仇算賬的人的話,我或許會考慮一下的。”狩魔天的聲音悶悶地由他蜷縮的身影背後傳來:“你根本不知道我這段時間究竟經歷過什麼。”
“已經經過了三年時間的我,多多少少還是能猜到一些的。”嘴角微微地翹了翹,段青將自己的目光由對方的身體上收了回來,那蹲在一旁的身體隨後也扶著暗語凝蘭的身軀靠坐到了一旁的牆角邊,用嘆然的目光望著頭頂上方的雨幕:“不過既然都是天涯的淪落人,那些安慰的話語現在也沒有什麼作用吧,既然如此——”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他的視線沒有任何偏轉,平平無奇的目光中閃過了些許思索的光芒:“我不會說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話,我們彼此之間的過節與仇恨也不如我們現在的相同處境一樣重要,所以我會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你一些幫助,至少……可以讓你在遊戲世界裡混得好一些。”
“看你這副樣子,你應該也已經刪號重練了吧。”狩魔天停頓了片刻的聲音悶悶地傳了回來:“你哪來的資本提出這樣的條件?”
“別看我這副樣子,我現在也是有行會的。”段青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名字就叫青靈冒險團,在芙蕾帝國那邊也算是有些影響力,等把你送到帝國之後,德雷尼爾皇帝應該也會給你一些好眼色看的。”
“條件嘛……就是你所知曉的那些聖殿騎士團的情報好了。”
他望著一動不動的那位乞丐的側背,同時笑著提議道。
“這個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