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霽月遲遲醒不過來,待到睜眼之時,天已大亮,一看身旁,已沒了司馬煦年的蹤影,空餘一陣草木青香……
扭過頭去,只見羅帳外紅燭高掛,一派喜慶,她連忙直起了身子,朝外間輕喊了一聲,“明心?”
明心聞聲走了進來,見沈霽月已醒,連忙過來挽起紅羅帳,笑道,“夫人,你可醒了,大人半個時辰前就起來了,叫我不要打擾你,讓你好好睡一覺。”說著,就在木架上取下準備好的衣裳,靜立一側等候為沈霽月更衣。
夫人……聽到明心改口,沈霽月微微紅了臉,邊下床穿鞋邊說,“他……不用上朝議事麼?”
“大人說凡大婚官員,朝廷准假三天。”
“哦……”沈霽月邊穿衣邊回應,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麼,驚道,“哎!今天要回門,我恐怕誤了時辰了,明心,你早該叫我的……”
明心笑了,“您放心,大人早就準備好了,一切什物都已準備妥當,待會就可以出發去沈侍郎府上。現在廚房剛上早膳,大人正在廳中品茶,等您一起用膳呢,您先洗漱。”
沈霽月聽聞,心中嗔怪自己貪睡,趕緊洗漱起來。
不多時,她就走出了正房。
雖然在司馬煦年府上小住過一段時日,但都是住在月華居別苑,從來未曾涉足正庭,所以,她也不熟路,只聽明心帶著,穿過一個小花園,繞過幾道迴廊,才來到廳中。一路她眼觀風物、耳聽萬籟,不得不讚嘆司馬煦年將府邸設計得甚是巧妙,院中藏景,景中藏舍,即隱私,又別緻。
司馬煦年見沈霽月從側邊迴廊走來,忙起身,走出廳門口迎接。
沈霽月本就風姿綽約,現又有院中的綠柳新楊相映襯,甚是儀態萬方,司馬煦年理了理衣裳,拱手作揖,“夫人,為夫這廂有禮了。”
沈霽月見他作揖,不禁笑了。
笑靨如花……司馬煦年頓時覺得庭中春景煞是好看……
沈霽月入席坐下,發現早膳具是淮揚菜系,看著久違了的兒時風味,心中既驚喜,又感慨,不禁泛起一陣酸澀。
司馬煦年見她沒有動筷,便舉筷為她夾了一塊三色軟米糕,放到她碗中,“試試逸銘從揚州請來的廚子手藝。”說完,又放下筷子,正準備給她盛碗紅豆八寶粥。
沈霽月知道司馬煦年在益州長大,後來又隨父去了遼東,再後來就在幷州、涼州征戰,他的口味,應該更傾向於鹹香,和淮揚的酸甜,差距很大,如今為了自己,連家中的廚子都換了……想著,她的眼眶頓時就紅了,伸出手去握住司馬煦年給她盛粥的手,輕輕說了句,“煦年……我來吧。”
司馬煦年忽然咧嘴笑了,笑意溢滿了整張臉,藏都藏不住……
伺候早膳的下人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暱舉動,都不住掩嘴笑了起來。逸銘看不下去了,上前兩步咳嗽了一聲,輕聲說道,“少爺,這個……早膳可能要抓點緊了,親家老爺那邊可一早就等著新姑爺上門呢。”
司馬煦年收起了笑意,正色說了句“知道了”,便正襟危坐吃起了早膳。
早膳完畢,司馬煦年陪沈霽月一起坐馬車,到刑部侍郎府邸。
沈光風立於門外迎接,司馬煦年扶沈霽月下車,一同進入府中。沈府早已備下盛宴,等候司馬煦年與沈霽月,眾人寒暄了幾句,分賓主入座。
這是司馬煦年第一次正式與沈鏞座談,還不甚習慣,神情略為拘謹,而沈鏞見故人之子,其輪廓神態與其父司馬澤邦甚是相像,心中略含感傷,不知不覺幾杯酒便下了肚,話匣子也就開啟了。
“賢婿,遙想當年,我與你父親還是弱冠之年,機緣巧合,在揚州相遇,結為至交,恍然一別已近四十年。我已是老病之軀,而你父親……卻客死他鄉……是我對不起他。”
“岳丈,都是前塵往事,不必再提。”司馬煦年略一皺眉,“其實父親也懷疑他蒙冤之事另有隱情,只是遼東偏遠,無法查明。我一葉障目,無法辨清是非,險些釀成大錯,自罰一杯。”
沈光風見狀,也端起酒杯陪飲。
沈鏞聽聞司馬澤邦歷盡磨難對他仍存信任,十分觸動,亦舉杯一飲而盡……
“月兒,我與煦年之父早年便相識,他家是我朝宗室,先祖憑藉這層關係在立國之初得過一些蔭封,但到他曾祖父一輩便日漸式微了,後來輾轉遷至益州,便在益州娶妻生子,置產落戶。”沈鏞又盡一杯酒,繼續說道,“澤邦兄年少時無心仕途,一心只想在行商上某條出路,便在益州沿江而下,到揚州遊歷見識,順便探查商機。我本是書香門第,但少遇饑荒,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我一人跟隨著逃荒人群一路乞討來到到揚州,做了船工,算是長於淮揚吧……弱冠之年,機緣巧合與澤邦兄相識,相談甚歡。澤邦兄想出海到新羅百濟一帶,我便帶他跑了一趟船。”
“哦?跑船一事,我父親未曾提起過。”司馬煦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