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做聲,他撒出去的氣得不到回應,頓時怒了起來,伸手便擰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向自己,“沈霽月,不要以為我對你在意幾次你就驕縱起來。且別說昨晚的事,即使是比昨晚過分百倍,也不為過!”
“怎麼?在尚書大人的眼中,一個樂籍就只配毫無尊嚴,如豬狗般活著嗎?那既如此,你以為我要尋死的時候,怎麼不放任我去了?”沈霽月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
當她有了回應,即使不是什麼好話,他也倒平和了下來,“沈小姐,你要明白,在這裡,我才是你的主子,有我庇護,你可以無風無雨,高枕無憂,沒有我庇護,你就會過上你所說的,豬狗般的生活。”說罷,司馬煦年站起來,拂袖而去。
說不害怕,是假的。
在司馬煦年不在的這一個多月裡,她經歷了一場場痛苦不堪的賣藝、陪飲,自己被一個個粗俗不堪、下流無恥的“恩客”調戲來調戲去,不管多麼噁心想吐,都不能發作,更不能離開。一首首曲子彈下來,哪怕已經疲憊不堪,但只要還有人點牌子,她就得繼續下一場,繼續彈、繼續喝、繼續遭人調戲。
沈霽月心中一涼,不禁擁緊了被子。身體的疼痛終究將她拉回現實,她昨晚宿醉,又是第一次,現在只覺得胸中翳悶,頭暈腦脹,終於不支,向在外間的憶兒說了一句要休息一下,便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抬頭看天時,已是下午申時。這是姑娘們一一天之中忙碌的開端,因為她們要在這段時間裡進晚膳、沐浴更衣、梳妝打扮,教坊司在下一個時辰,酉時,就要開門迎客了。
這邊憶兒已按部就班地端了晚膳進來。
“憶兒,我不想吃,你來給我上妝吧”,沈霽月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管發生了什麼,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不管是哪裡的教坊司,都不會允許驕縱恣肆的樂籍存在。
憶兒擔心地說道,“小姐,可是你這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身體怎麼熬得住啊。”
沈霽月已穿好了中衣、深衣,準備披上一件淺粉色的外衫,憶兒一看趕緊過來幫忙,邊幫她整理衣服邊說道,“小姐,其實司馬公子還是挺在意你的,今天一早他走的時候,特意囑咐我要看好你,不要讓你做傻事。”
“呵……當然,我是他千里迢迢從潁川蒐羅來的玩物,他還沒玩膩之前,怎麼會允許我尋死。”
“小姐……那你,還會等宋公子嗎?”
沈霽月在繫腰帶的手頓時停住,不過過了一會,她就繼續整理了,說道,“憶兒,不是和你說過不要再提宋公子嗎?”
“宋公子可是答應了要娶你的呢,你以後怎麼辦?”
“憶兒,不管怎樣,我和宋大哥都是不可能的。而司馬煦年,對我的興趣也不會長久,更不會有絲毫真心。我現在,只希望他玩膩的時候,不要把我發配得太遠,不然我恐怕這輩子都見不到親人了。”
憶兒似懂非懂得點點頭。
沈霽月心裡其實已經起了波瀾,邊踱步去妝臺,腦子邊胡思亂想,如果我不是他撒網豢養的物件,他何必要把我調配到長安府,僅僅是獵豔的話,在潁川一夜風流不就行了嗎,畢竟,他如果想要,潁川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沈霽月想得出了神,只任憑憶兒擺佈,連憶兒給她上好妝,喚她看看鏡子是否滿意都沒聽到,憶兒叫了幾聲“小姐”,她才回過神了來,應了一聲,向鏡中看去。
“小姐,你看你多好看,難怪那麼多王孫公子對你念念不忘呢。”
“貧嘴”,沈霽月笑罵了憶兒一句,不過,鏡中的自己,眉黛眸清、顧盼生輝,唇紅齒白、巧笑倩兮,應該,大概,也算得上是個出眾的的女子吧……
沈霽月起身,再披上一件顏色稍深點的粉色外袍,準備到偏廳入座,在那裡,等候客人點牌、掌教傳喚。
“這樣襯可以嗎?”沈霽月狐疑地轉了個圈,問憶兒,她覺得穿的有點太招搖了,不是自己的風格,但這又是掌教前些日子專門給她們幾個“頭牌”姐妹置辦的,不穿又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