紂羅看出了他神色閃躲下的侷促,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邱鴆言一慣溫柔謙卑之外的神情,她故意請咳了兩聲,引曲令湘看向自己。
生性敏感多疑的邱鴆言自然是讀懂了她這一舉動的,只是他卻不再看向她,仍是頷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
“谷主既然認得天宗宗老,也必然會曉得同天宗交好的天醫閣吧?”紂羅開門見山。
“知之甚詳。”她答。
“哦?小公子說聞所未聞,谷主卻說知之甚詳?真是稀奇了。”紂羅饒有興趣的看著曲令湘。
曲令湘不接她這茬話:“你想問什麼?”
“你的身份,極霧谷之外的身份。”
“母親,霍隱的生母。”
紂羅驚詫,方才聽那母子二人的對話,甚顯離疏,而她在昏睡中曾迷迷糊糊聽到過韶光跟霍隱抱怨,多年以來谷主待他都不似親子,二人母子關係淡若似水,甚至不如主僕護衛親近些,又算得上哪門子的義母義子啊,此乃韶光原話,一字不差。
可如今這谷主卻說是霍隱的生母,再回想韶光所說的淡若似水,這不可笑嗎?霍憎重兒輕女,莫非這谷主是重女輕兒?
“您應該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我和天醫閣沒有任何關係。”
“是嗎?可霍隱是天醫閣的血脈!”
曲令湘暗自攥緊了拳頭,面上卻毫無波瀾:“你不也是天醫閣的血脈嗎?那你的母親和天醫閣又是什麼關係呢?”
“你!”眾所周知,天醫閣閣主至今尚未婚娶,別說一個正室夫人,閣中就連一個妾室都沒有,這便是讓紂羅最痛恨的一點,自己的母親拿命替霍家生下了孩子,卻連一個名分都得不到。
兩個最痛恨天醫閣的人,此刻卻在相互刺激著對方最痛的點。
“霍憎在這裡設了一處密室,據說裡面收納的是,天醫閣最為詭譎致命的各種醫藥奇術,或許會對你有些幫助吧,”曲令湘最終先軟下話口,並拿出一小包藥物遞給她,“這是嗜睡散,今晚想法子讓那孩子喝下,我再帶你去密室。”
紂羅走到她面前,將其接過:“恕我直言,以你和霍隱如此淡疏的關係,我能相信這只是一包嗜睡散嗎?”
“你會信的,答應我,事成之後,帶他離開天醫閣,離開江南。”說完,便示意白朮帶自己出去。
看著白朮推著曲令湘離開的背影,紂羅喊道:“既然你心中有他這個兒子,又為何待他那般冷淡疏離!”
曲令湘沉默了許久,終是木木的開了口:“因為...我不知道他是霍憎還是霍禪恩的孩子。”
那一瞬,屋內僅剩的二人腦中一片空白,又努力將曲令湘的那句話拼湊起來,卻又在回想了這句話後,不得不親自擊碎這句話。
紂羅快要站不穩,邱鴆言見狀趕緊上前攙扶著,紂羅眼中泛起的晶瑩將滿眼的不可置信一點點溢了出來。
“紂羅,紂羅!”邱鴆言看著此刻木訥失滯的紂羅,有那麼一瞬,他是心疼她的,可也僅僅一瞬罷了。
這喊聲讓紂羅瞬間清醒,曲令湘離開了,霍隱馬上就會進來了,擔心霍隱問起緣由,於是她趕緊抹掉眼淚。
“姐姐!”同霍隱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他疾奔而來的腳步聲。
紂羅慌了,她第一次這麼慌亂,竟是為了守住一個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秘密。
覺察出了紂羅的心思,邱鴆言將她攬進懷中,貼著自己的胸膛,並用一雙大手安撫在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