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嚴冬中的那些殺戮,離開的人,自然是不會關注,他們嚮往的是春天。
春天,是希望的開始,也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世界。只不過,在這些人心中,長安是不會有春天的,未來的春天在太原!
時間一晃就是一個多月,已然是桃花盛開的時節。
太原城西北的晉祠周邊,粉白的花瓣隨風飄散,落在青石板鋪就的官道上,彷彿為這座雄城披上了一層輕紗。
關中朝廷千里迢迢而來殘餘人馬,僅剩下不到百人。他們簇擁著傀儡皇帝李琬,緩緩行至太原城西,晉祠旁邊。
他們的隊伍凌亂不堪,旌旗殘破,侍從們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與若隱若現的惶恐。
然而,與這衰敗景象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太原城牆上飄揚的鮮豔旌旗,以及城門前整齊列隊的赤水軍士兵。
這幾年來,李抱玉在太原休生養息,發展民生,並未參與到中原各方的爭鬥當中。因此太原府如今兵精糧足,比起汴州或許不如,但比關中則遠勝之!
李琬坐在一匹瘦弱的駑馬上,身披一件略顯寬大的龍袍,臉色蒼白如紙。
這一路顛簸,讓平日裡養尊處優的他,差不多磕碰剩下半條命。他的眼神空洞,雙手緊緊攥著韁繩,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李琬的身後,韋堅騎著一匹高大的黑馬,衣著還算齊整。只是此時此刻眉頭緊鎖,目光如炬,時不時掃視四周,彷彿在警惕著什麼。
韋堅的身旁,是幾名心腹侍衛,他們的手始終按在刀柄上,神情戒備。
太原城的城門緩緩開啟,河東節度使李抱玉,親自率領一眾將領出城迎接。他身著緋色官袍,雙手捧著印信,臉上掛著謙卑的笑容,彷彿是一位忠臣,正在迎接君主的到來。
他的身旁,站著其弟李抱真,身披玄色鎧甲,腰佩橫刀,目光中卻隱隱透著一絲深不可測。
“微臣李抱玉,恭迎陛下!請陛下入太原府行宮!”李抱玉將太原府的印信親手交給韋堅,隨即單膝跪地,聲音洪亮而恭敬。
李琬見狀,緊繃的神情稍稍放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愛卿平身,唉,朕,朕這一路奔波,幸得李卿家接應,如今方得喘息。”
韋堅邁步上前,目光冷峻地打量著李抱玉,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道:“李節帥,陛下駕臨太原,不知城中可已安排妥當?”
李抱玉站起身,笑容不減的叉手行了一禮說道:“韋相公請放心,下官已為陛下準備了最好的行宮,一切安排妥當,只等陛下入城。”
韋堅微微點頭,心中鬆了口氣,只是眼中的警惕並未消散。不管怎麼說,他和李抱玉都不是一路人,從前不是,今後也不會是!
他來太原,和李抱玉,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李抱玉一直苦無大義加持,說話腰桿都不硬。得了傀儡天子李琬,李抱玉便有朝廷大義在手,即便是面對方清,也有一戰之力了!
韋堅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隊伍,走到李琬身旁,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陛下,入城後需多加小心,李抱玉此人不可全信。”
李琬有些無奈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了。”
此刻他感覺像是吃了一盤綠頭蒼蠅那樣噁心。
韋堅是狗,李抱玉也是狗,二人狗咬狗,他這個旁觀者,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韋堅的妹妹是李亨的正妻,而李亨則是李琬的胞兄,同父同母。然而,如果因為有這麼一層關係,就把韋堅當成是自己人,那可就太天真了。
李亨之女李怡,還經常和方清上床呢,孩子都生了,那關係豈不是更近?
李琬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卻是露出唯唯諾諾之態。
李抱玉側身讓開道路,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對李琬恭敬說道:“陛下,請入城。”
李琬這才翻身上馬,策馬緩緩前行,韋堅緊隨其後,目光始終不離李抱玉。
城門前,全副武裝的赤水軍士卒分列兩側,手持長槊,神情肅穆。這排場,有那麼幾分盛唐時的氣息。
這讓李琬一時間神情恍惚,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光景。
李琬的隊伍緩緩進入城中,街道兩旁擠滿了圍觀的百姓,他們低聲議論著,目光中充滿了好奇與不安。
場面比預想之中,要更熱鬧一些。從這裡也能看出來,李抱玉經營太原府是花了心思的,並未倒行逆施。最起碼官府與百姓的關係,還未緊張到如仇寇的地步。
隊伍行至城中校場,也是太原內城(在西北角)時,李抱玉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對李琬道:“陛下,微臣有一事稟報,必須現在說才行。”
李琬一愣,下意識地勒住馬韁問道:“李節帥有何事?”
不是他故意放鬆警惕,而是從見面開始,李抱玉就顯得異常低調,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個熱衷於權柄的人物。
對方現在這個時候停下來問話,讓李琬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李抱玉微微一笑,然後目光卻陡然變得凌厲,指著韋堅大聲喊道:“韋堅霍亂朝綱,挾持陛下,罪不容誅!今日,微臣便是替天行道,清君側!來人,將罪人韋堅拿下!”
話音未落,李抱玉之弟李抱真猛然拔刀,快如閃電,直刺韋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