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棲筠能說會道,善於揣摩人心,又精通典故的本事,並不是一天兩天練成的。早在他赴任安西的時候,就跟眾多丘八打過交道,均能和睦相處,並建立交情。
丘八們通常都是不太在乎那些彎彎繞繞的,彼此間經常鬧矛盾。能與丘八相處得好,李棲筠的本事是藏在水面下的,一般人看不出來。
這次李棲筠跟安守忠等人的會談非常成功,但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住在洛陽城外驛館的另外一個人,此刻正心急如焚,惶惶不可終日。
此人名叫劉忠翼,是一個在長安宮城內並不顯山露水的宦官。在高力士當權的時代,他們這樣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出頭之日。
高力士死去後,劉忠翼這樣能說會道的宦官,才逐漸嶄露頭角。雖然皇權大損,天下割據,紛爭不休。但正因為這樣,有很多危險性極大,收益又不明顯的苦差事,往往輪到這些宦官去辦。
劉忠翼就是一名專門負責去外地傳旨的宦官。
他的生活不但沒有大富大貴,甚至連大魚大肉也沒有。簡單概括便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牛多,還隨時有生命危險。
當安守忠派李庭望告知劉忠翼,三日後再接旨的時候,這位跑腿經驗極為豐富的年輕宦官,便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地方州縣的官員接聖旨,別管是傀儡皇帝還是實權皇帝,起碼中樞的權力不是虛的。
接旨都是麻溜的。
就算皇帝沒權,總有權臣是管事的。外派的宦官,傳達的不是皇帝的意思,而是權臣的旨意。
哪有人接旨還推三阻四的?
這種情況,很不對勁!
深夜,洛陽驛館內的某個普通廂房內,下巴上沾著鬍子,偽裝成普通人的劉忠翼,依舊坐在床上紋絲不動。
腦子裡思索著對策。
“安守忠為什麼要等三天呢?”
劉忠翼自言自語道。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難道,他是在做什麼準備,三日後,準備殺我祭旗?”
劉忠翼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結果。
這種最壞的情況不一定會發生,但是他不敢賭。
如今的局面對他而言很不利,因為從安守忠的態度看,這廝就算沒有醞釀什麼陰謀,那也一定是在拖時間。
劉忠翼的任務不僅是傳旨,他還要把安守忠的回覆也帶回長安。
也就是說,這一輪博弈,他要麼是賠光老本,也就是被安守忠宰了。要麼也是輸光桌面上的籌碼,也就是勞而無功的返回長安,充當一個傳聲筒。
安守忠接到聖旨後老老實實跟他返回長安的情況,基本上不可能發生。
這也意味著,自己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該怎麼辦?
劉忠翼陷入矛盾之中,左思右想都沒有找到什麼好辦法。
“要不要跑呢?”
劉忠翼腦子裡忽然冒出來一個大膽的念頭。
“長安待不下去了,我可以去別處啊,為什麼一定要回長安呢?”
他一拍腦門,大徹大悟!
劉忠翼連忙的收拾行囊,結果剛剛收拾了一半,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然後又將行囊裡的東西放到顯眼的位置。
劉忠翼從袖口裡把聖旨摸出來看了又看,然後換了身民間常見的麻布袍子,悄悄的走出房間,關上房門,連油燈都沒熄。
屋內陳設如故,就好像裡面的客人只是去茅廁了。
第二天一大早,驛館的驛主發現朝廷的使者“不翼而飛”,連忙派人稟告安守忠,並將屋內的情況都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