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帝揮手道:“這不是朝堂,玄機也不必拿朝堂那一套出來。”
洪玄機神色正肅,言詞灼灼:“陛下,禮不可廢。”
“你呀你呀,讓朕如何說你?”
乾帝無奈指了指他,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真情流露一般:“為人君者,都是孤家寡人,朕如今能有一個交心的人不易,也就是玄機你了,”
“想當年,咱二人被大軍圍困青殺口,還是你揹著朕逃進山中,雲蒙太師宇文穆孤身而來,千里追殺,你身受一百多處刀槍箭傷,尤自死戰不退,帶著親兵與宇文穆廝殺,”
乾帝神色感慨,似陷入回憶:“最後還是玄機你和太上道的夢姑娘聯手,方才將宇文穆驚退,令朕每每思來,都神心飄搖,激盪不已!”
“當年你我二人,何等肝膽相照!如今我為君,你為臣,怎的就能變了不成?”
乾帝責怪了一句,洪玄機急忙叉手連聲告罪。
令乾帝又是一聲嘆息:“唉,看來你是一定要朕當這個孤家寡人了,罷了。”
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忽然話鋒一轉又道:“說來,當年聽說你和夢姑娘鴛盟並締,結百年之好,本想為夢姑娘封個誥命,可你卻拼死推辭,朕也只好作罷,”
“月前,卻聽聞你家中惡耗,夢姑娘和你那孩兒……真是可惜可嘆,玄機,你也節哀吧,不如朕為她母子兒人追封,你當年拒了一次,如今總不能再拒了吧?”
“君臣禮法,不能不尊。”
洪玄機生硬地回了一句:“至於那夢冰雲,卻是那太上道傳人,又是青樓賤籍,怎能為朝廷誥命?臣若不推辭,豈非禍亂綱常禮法,為天下詬病?”
“至於她母子二人之死,卻也是其命數如此,也是她心思不詭,才招致此報,臣已是仁至義盡,問心無愧,陛下倒也需為此徒廢心思,”
“一賤籍妾室,區區庶子,追封之事,更是萬萬不可!”
“你這脾氣啊!”
乾帝一臉氣惱地指著洪玄機,不過眼中卻著實不見一絲不滿,反隱隱有一絲滿意。
“罷了,這是你的家事,朕也懶得去管了。”
洪玄機施禮道:“多謝陛下掛懷!”
乾帝搖搖頭,迴轉龍椅,坐下道:“玄機,你也坐下吧。”
指了指邊上的坐椅,待洪玄機撩起衣袍坐下,才道:“你方才回京,可知近日京中發生的大事?”
洪玄機躬身道:“臣已得彙報。”
乾帝也不以為奇:“卿有何看法?”
洪玄機起身拱手道:“百聖齊鳴,文道聖光,是國之祥瑞,此乃天佑陛下。”
乾帝訝道:“哦?卿不以為其中有詐?”
“既是百聖齊鳴,諸子共鑑,想必不會有假,”
洪玄機拜道:“陛下當尋出新聖,迎入朝中,鼎定我大乾文運。”
乾帝不置可否:“我聽聞,玄機近年來埋首經文,苦研文章道理,如今在文人士子之中,頗有威望,更是開創理學一脈,隱有文道宗師,文人領袖之氣象,”
“若是迎新聖入朝……”
乾帝面上露出幾分遲疑,兩眼看著洪玄機。
洪玄機拜道:“陛下多慮了,”
“為臣本分,只要能為國分憂,區區虛名,不過浮雲,臣怎會在意?”
“文章道理,乃是立世之本,教化天下,鞏固國本之用,哪裡是為了爭什麼宗師領袖?若有如此之人,必是欺世盜名,惑國殃民的妖人,臣請陛下誅之!”
“不愧朕的武溫侯,也只有玄機你,方才能令朕寬心,既然如此,你本就隱為我大乾文道魁首,這尋找新聖之事,便交於你吧。”
“臣遵旨!”
乾帝撫掌大笑,忽而眉頭微皺:“說起這文章道理,教化天下,朕倒是想起了近日的一樁市井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