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指了指灶旁,安靜地趴在他腳邊的禿毛狗。
“嗷嗚……”禿毛狗見他指自己,抬頭叫了一聲,又放回了兩隻前爪上。
“你的家人呢?”
陳亦知道這個問題背後一定不是件讓人開心的事,但他還是問了。
“早就沒了。”
老人沒有什麼悲傷的表情,反而有一絲溫馨和幸福悄悄地爬上了臉龐。
眼中的焦距散開,似乎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回憶。
灶上的水壺忽然冒起了白氣,衝起壺蓋,將老人驚醒。
“看我,人老了,就喜歡瞎想,真是對不住啊。”
老人歉意地站起來,提著水壺走了回來。
翻起桌上的杯子,用開水沖洗了下,倒掉沖洗的水,才重新倒滿一杯。
“來,小夥子喝水。”
陳亦接過杯子,冒著白氣的水,卻讓他感到手冰冰涼。
“您剛才是在想您的妻子吧?”
“是她,”
老人點點頭,提起自己妻子,他的笑容變得很燦爛。
“說起來,我們是在戰場上認識的,也是在戰場上結的婚……”
老人陷入了回憶,也沒有問陳亦想不想聽,自顧自地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陳亦也沒有打斷他,安靜地聽著,卻聽到了一個不算多麼蕩氣迴腸,很簡單,卻足夠動人心絃的故事。
老人叫李愛國,50年前上過戰場(虛構,勿究),立過不少功勞。
上級給他介紹了一個叫朱順弟的醫務兵,也就是他後來的妻子。
是那個年代的特色也好,是一見鍾情也好,在為兩人安排的酒席上——其實只有軍中配備的軍糧,和一罐從敵軍繳獲的一種肉罐頭——兩個人見了一面就定下了。
他們的婚禮,來的都是兵,他們的喜服,是各自的軍裝,他們的婚宴,也依然是軍糧。
兩人的感情沒有山盟海誓,沒有轟轟烈烈,只是如水般平淡的相敬如賓,在這戰火紛飛,只有鐵與血的戰場之中,卻是一抹難得的溫情。
第二年,李愛國隨軍轉戰各地,奔襲敵軍各處陣地。朱順弟留在後方,救治各部送回的傷兵。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朱順弟所在後方部隊遭遇敵軍,當時,她已有身孕……
老人李愛國說到這裡,笑著,抹去了眼角的渾濁淚花,沒有再繼續。
他再是豁達,這也是他難以釋懷的痛苦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