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學得越多，就越難以忘記。
她是本著想忘之心而求取知識，而這些年接觸過的修士卻都是為修行而修行，巴不得多學幾樣厲害術法，或者多掌握幾件厲害靈器。
若不是早先見識過師姐那碾壓眾生的能力，她估計早就隨波琢流了，畢竟一門厲害術法瞬間便能讓一個修士實力大增，這個誘惑想必沒幾個修士能抵受得住。
若是她當初跟陸無音學那雷電之力，現在的她可就能攻防兩利，沒什麼人是她的對手了。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呢，一旦碰上師姐還不是束手就擒？
一想到師姐輕鬆破解七星陣，想到師姐在天心閣鬥法大會上傲視群雄的風采，再厲害的術法於她而言都有如雞肋，她連看一看的想法都沒有。
因此，她對楚焉說：“約束你的或許是修行本身，你可以試著放下。”
“你是要讓我放棄修行？”
“不，我是說……哎，我說不明白。”千雪哭，她自己都沒明白呢，還是別亂教人了。
楚焉皺眉：“你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我不會怪你的。”
“呃，人的道就好比一隻杯子。”千雪打個比方，“學得越多杯子就越滿，成見也會越深，可能就沒法領悟真正的道了。”
“我不明白。”楚焉說。
“好吧，我再打個比方。假設有一個非常偏遠的小村莊，那裡沒有人見過修仙者。有一天，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同時看見一個修仙者從天空中飛過，你說他們會怎麼想？”
“大人會懷疑自己眼睛出問題了，小孩會覺得很新奇？”
“不錯，大人被自己以往的經驗所束縛，拒絕相信經驗外的東西。小孩就不一樣，他會將這件事作為自己新的經驗。”
“你想說明什麼？”
“小孩會慢慢長大，會渴望瞭解修仙世界，他漸漸瞭解到修士的存在，瞭解到修士全憑五行靈氣御氣飛行，他也會有小孩。這時，他同小孩同時目睹了一個完全沒有靈氣的人在空中飛行，他們又會怎麼想？”
“這不可能！沒有靈氣怎麼可能飛行？”
千雪笑而不語。
楚焉恍然大悟：“你是說我現在的成見太深？”
“不，我的意思是任何經驗都可能導致人的成見加深。好比故事中的小孩，他有了修仙者飛行的經驗，便不會相信有人能不借助靈氣就能飛行。”
“這跟道有什麼關係？”
“真正的道不應該包含任何成見，也就是沒有任何經驗在裡面，它本空。”
千雪隨口這麼一說，心中便怦怦亂跳，難道師姐的道便是這樣？道空，所以師姐的身子才能不著任何術法？
她正想得出神，忽又聽楚焉問道：“依你的意思，我還不如一個小孩更接近道的本意？”
千雪搖頭：“我不知道，我方才只是隨口一說，你那麼一聽便得了，千萬別當真。”
楚焉氣道：“敢情說了這許多都白說了？”
千雪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說了。”
便在這時，海面上一陣翻湧，一道身影自海底中飛了出來，正是千十七。
楚焉看看千十七，又看看千雪，最終嘆氣道：“看在你之前救我的份上，我就不為難它了。你說的話挺有意思的，但願你能悟得明白。再見！”
說完，一拍火鳳凰，一人一獸頃刻間便遠離此地，幾個呼吸間便只剩一個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