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斯·提豐覺得這整個世界都顛起來了。
沉悶的腳步聲迴盪在堅韌號的長廊上,這般腳步聲,這般急促而沉悶,彷彿故意砸地板的聲音,在以沉默為自豪的死亡守衛內,只會有一個人能夠發出這種聲音。
卡拉斯·提豐。
任何死亡守衛,不論是新兵還是老兵,不論是技術軍士還是智庫,都會在聽見這種找茬一般的腳步聲後立刻後撤三步,隨後立刻避讓。
他們尚且不會形容這一行為,若讓哈迪斯評價,或許這位地道的古泰拉人會評價為“幸福者避讓原則”。
除去莫塔裡安,沒有人願意招惹卡拉斯,這位活過萬年的老兵顯然已經活了足夠久,而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然而,遺憾的是,死神並不願收走他的生命。
即便卡拉斯·提豐親自去咒罵死神都不行。
這真是個足夠悲哀的故事。
堅韌號上的每一處走廊卡拉斯都已熟悉到閉著眼都可以通行,他甚至知曉那一處的走廊燈更暗,晦明變化的燈光灑在他僵死地如同死屍般板著的臉上——
熟悉卡拉斯的人都知曉這個表情,這意味著卡拉斯生氣了。
卡拉斯·提豐的確有些憤怒。
或許是很憤怒。
他不過是在享受自己難得且短暫的睡眠時間,卻依舊被巨嬰莫塔裡安搖了起來——
這個世界就該毀滅,卡拉斯已然不再關心了,銀河變得越發魔幻,而他作為一個人類個體顯然做出了足夠多的奉獻,納垢面前喝過湯,色孽身前罵過神;他征戰了夠久,也活到了該膩的時候,他的人生黯淡無光,毫無希望與光明,未來只有給莫塔裡安擦屁股和批公文的兩個選擇,而新生的小崽子們不是咒罵他,就是畏懼他。
沃克斯曾委婉地勸解過卡拉斯,這或許並不是新生代的錯,而是卡拉斯本人太暴躁與陰陽怪氣了,卡拉斯當然不會聽進去這一意見——
雖然有時他會邊嫉妒邊鄙夷沃克斯,同是跟他活了萬年的人,沃克斯顯然要更加隨遇而安,他甚至願意在批了一整天公文後回去繼續寫他那該死的日記!
而卡拉斯只會在批完一天公文後爛醉如泥,或者去隨便挑幾個人打,或者兩者都做。
親愛的巴巴魯斯在上!他當初就不該跟著巨嬰莫塔裡安登上來自泰拉的賊船。
若他沒有跟著莫塔裡安進入帝國,那麼他將度過一個短壽卻充實的人生,他會在巴巴魯斯組建家庭,在該死的哈迪斯的政策扶持下活到巴巴魯斯被淨化的那一天。
但該死的卡拉斯·提豐卻選擇了跟莫塔裡安進入帝國。
就這樣,卡拉斯·提豐的人生被完全毀掉了。
他顯然已經不再關心帝國與太多別的事情,卡拉斯早就沒有心情關注這些,他只會相信爛活兒越來越多,而帝國顯然沒有辜負卡拉斯的預言,爛活兒層出不窮。
現在,連他媽的另一個自己都出現了!
哈!哈!
這誰整的爛活兒?!
卡拉斯無語凝噎,雖然他對於“看見一個儀表良好的莫塔裡安”這一事實感到好奇與震驚,一個願意洗手洗臉刷牙的莫塔裡安——天啊,這還是莫塔裡安嗎?
莫塔裡安只會喝他那個該死的酒,靠著毒酒殺死自己口腔與牙齒上的細菌與口腔上皮細胞,以達到清潔的效果。
莫塔裡安原本會更髒的,但好在戰爭有時會讓他掉一層皮,新長出來的面板是乾淨的,於是莫塔裡安就可以繼續這麼下去了!
而現在,一個不洗臉不刷牙不換衣服不洗手甚至懶得清理自己盔甲的人正在指使自己,卡拉斯由是感到屈辱與憤怒,但他卻不能不聽令——
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必須遵守來自莫塔裡安的命令。
這是卡拉斯本人的許諾,而不是莫塔裡安那個混蛋真的有什麼權威可言。
…………………………
【與此同時】
莫塔裡安眯起眼,他下意識想要後退,但卻遏制住了自己的想法,他牢牢地站在原地,代表著不退縮。
細鱗劃過地板的聲音沙沙響起,原體盯著那個自首逆者肩甲上滑下,朝他遊走過來的色孽大魔,莫塔裡安飛速地在腦中找到了那相似熟悉的面龐……赫瑞拉。
“天啊,莫塔裡安,你何時這麼狂野了?簡直就像是……巴巴魯斯本身。”
普緒剋夫人呲出蛇類般的細舌,她左半面的面容是如此姣好柔美,眉目間有著昔日巴巴魯斯人的重疊,但她身上的某種氣質卻永遠地改變了,若不是首逆者此前提示過莫塔裡安,莫塔裡安或許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曾經的赫瑞拉。
普緒剋夫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撫摸莫塔裡安的胸甲,莫塔裡安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白霧騰燎,幾乎是立刻覆蓋上了惡魔跨越底線的手臂。
強烈的腐蝕迅速開始了,普緒克不得不遺憾地收回手,卻依舊眼神朦朧地看著莫塔裡安——莫塔裡安感覺自己雞皮疙瘩快要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