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國是嘉靖四十四年進士,庶吉士出身,而申時行是嘉靖四十一年的狀元,按道理而言,二人都是在翰林院公事過,不會沒有私交。不過這些大佬位高權重後,彼此之間有一些不能直言相告的話,中間都需一個彼此信得過的人來傳話。
這可是個機會,於是林延潮立即應下。
談完這正經要事,二人就閒聊其他的,許國親自給林延潮沏茶,喝得還是他老家帶來的松蘿茶。
聊了幾句,許國突問道:“宗海,你清丈田畝論寫得如何了?”
林延潮道:“已是定稿了,準備擇日來請許公作序。”
許國聽了呷了口茶道:“不,宗海你不能讓我來作序。”
“請許公告之!”
許國壓低聲音道:“宗海,若我沒猜錯你下一步該是有志於日講官吧!”
林延潮笑了笑,算是預設了。許國捏須道:“其實不用我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從不掩對你的賞識和器重,此乃天家的恩典,多少大臣一輩子求也求不來的恩遇。換作我為閣臣,早就揣摩聖心,將你題請為日講官,侍奉天子了。”
林延潮點點頭,許國說得有道理。
日講官就是帝王師,天子的近臣,但凡翰林官,宮坊官都盯著這位子。眼下林延潮得天子賞識,就算自己不提,可滿朝大臣都認為林延潮入選日講官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所以有那麼點眾望所歸的意思。
但是這一次內閣題請日講官,林延潮連候補名單都沒有入,只能說內閣裡某個人不同意。
林延潮道:“蒙陛下青眼,乃是在下三生有幸,眼下無法題請為日講官,是機緣未到吧!”
許國笑著道:“宗海,官場上哪有什麼機緣,一切都是靠自己爭出來的。”
“所以清丈田畝論,就是下官的機會?”林延潮問道。
許國撫掌大笑道:“孺子可教,正是如此。”
聽許國說完,林延潮就明白他其中的意思了。為官之人,都不喜歡把話說得太透,所以下面再講明白也就沒意思了。
清丈田畝論,是林延潮以自己在內閣的經歷,寫來闡述這一次朝廷清丈田畝,以及頒佈一條鞭法的過程,是一本參照鹽鐵論寫的著作。
他本意是拿此立言的,但是清丈田畝同時也是張居正的政柄。
若是林延潮在這清丈田畝論中為張居正說話,表達自己維護這一次變革的立場。
以林延潮眼下三元及第的名聲,猶如文壇上半個王世貞的地位,無疑在天下讀書人那幫張居正作了一次政治宣傳。所以許國是想讓林延潮拿這本書請張居正指正,甚至作序,用來向他示好,以此作為交換,讓自己晉為日講官。
林延潮揣摩許國的話,當然是很有道理,這建議確有機會幫自己贏得日講官,但問題是自己不願向張居正低這個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