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想了想道:“落第也沒有辦法的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要我與縣令打聲招呼?如此反而弄巧成拙了!”
一家人用早飯時才四更天,林器年紀小在老媽子照看下正在熟睡,而林延潮三人則是圍坐在桌邊。
桌上廚房煮了十幾樣清淡可口的小菜,都是平日林用喜歡的。林用一看心花怒發,不由大快朵頤起來。林淺淺看林用胃口很好,也是高興地不斷給他夾菜。
林延潮卻道:“可以了,吃得太飽,一會到了考場上容易犯困,若是吃撐了就更不好了。”
林淺淺道:“你看兒子這幾日讀書都讀得瘦了,好容易吃一頓,你還阻止人家。”
林延潮呵呵兩聲搖了搖頭,然後道:“好吧,時辰快到了,一會我送用兒去考場!”
林用一聽林延潮要送他去考場,不由筷子一停。
林淺淺連忙問道:“用兒怎麼了?”
林用皺著眉頭,苦大仇深地道了一句:“不要爹爹同去!”
林延潮手中的筷子差一點丟在地上,好容易才勉強保持了神情上的平靜。
林淺淺笑著道:“怎麼了,你爹爹送你去考場還不樂意了?”
林用低頭扒飯蚊聲道:“孩兒只覺得如負千鈞!”
林淺淺釋然道:“好了,好了,那就不讓爹爹同去了,今日爹爹陪娘一起去文昌廟好了。”
林用這才鬆了一口氣,正要吃飯。
林延潮則道:“好了,外面馬車備好了!”
林用放下筷子,林淺淺則瞪了林延潮一眼道:“沒事,娘在你考籃裡放得都是平日你愛吃的,到了考場上肚子餓了就吃,還有參湯不要忘了。”
然後林用坐著馬車即去了考場,林延潮與林淺淺目送馬車離開林府,一時之間二人心底都是百感交集。
“相公,你在想什麼?想大興縣知縣會不會為難用兒嗎?”
林延潮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想起了我第一次縣試時,你也是送我到了家門口,然後我坐上馬車離去。”
林延潮眼前是當年福州老家那小巷子裡,林淺淺奔出家門目送自己坐上馬車的一幕。
林淺淺聞言笑道:“多少年前的事還拿出來說?”
林延潮感慨道:“此乃我功名發軔之初,怎麼能不記得呢?那時候家門口的小巷窄得雙手都撐不直,地上一天到晚都是溼漉漉的,走起路來不小心就會滑倒,但是離家這麼多年,家鄉的景緻一直卻在我的夢裡徘徊不去。”
林淺淺笑道:“那有什麼?相公以後你致仕了,我們回老家再建一座那樣的宅子,只要你不嫌棄出入不方便。”
林延潮聞言笑了笑,若真得這麼辦,就成為官場上的笑柄了。
當日縣試頭場很快考畢。
到了晚上大興縣縣衙裡,知縣徐處宮正與幾名師爺一併衡文。
縣試重頭場。頭場文章即可決定一名童生的去留。
當然作為天子腳下的大興縣,不少儒童都是官宦子弟,在縣試之中要想真正做的公允相當不易。
徐處宮此刻面色凝重,拿起手中的卷子對幾名師爺問道:“這儒童林用的文章你們都看了嗎?”
幾位師爺起身道:“回稟東翁,我等都看了!”
徐處宮道:“你們都是我花重金從外面聘回來,今日老爺我要你們憑著良心給我說說這儒童文章到底如何?”
一名師爺道:“回稟老爺,此子文理具佳,文筆雖顯得有些稚嫩,但卻勝在清新自然。”
另一名師爺則道:“其父的文章大巧不工,故成文宗之名,現在觀其子的文章,卻可稱天然去雕飾,當然若論不足之處也不是沒有,但瑕不掩瑜!”
最後跟隨徐處宮最久的心腹師爺道:“我等都知道大宗伯因焚詔之事開罪了相爺,但就單論文章而言,我等一致以為虎父無犬子!”
徐處宮聞言撫須沉吟道:“我也是如此認為,但就是不能文章歸文章而論,相爺對我恩同再造,如再生父母一般,眼下相爺的政敵之子文章在我手上,若是我取中了他,就算相爺寬宏大量不說什麼,但是其他的同門又當如何看我呢?他們會視我忘恩負義,辜負了相爺的栽培之恩!”
ps:兄弟姐妹們國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