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榮宴後,林延潮趕到了申時行府上。
這時已是快至亥時。
林延潮將張鯨,舒弘志,王錫爵的事稟告給申時行。
申時行肅然道:“你動的手腳,瞞過別人可以,但瞞不過王太倉。人家是當朝宰相,為官幾十年,什麼手段沒見過,你切不可仗著一點小聰明,視朝中無人。”
林延潮道:“是學生當時沒有計較這麼多,只是想著一邊如何秉公取士,一邊如何應付張鯨。”
申時行點點頭道:“老夫明白,王太倉既然是這麼說,就是沒有追究的意思,就算要追究,就憑那一筆,誰也看不出是你寫的。只是老夫不明白,你什麼時候與張鯨走到一起?”
林延潮道:“當初學生下詔獄,若非事先請託張鯨,不死也脫一層皮,故而欠下了人情。這一次會試,他要學生幫忙,學生無法拒絕。”
申時行恍然道:“難怪如此,官場上誰都有身不由己之時。但張鯨此人跋扈無忌,行事張揚,結黨受賄,早晚自取其禍,你切不可離的他太近,免得到時候引火燒身!”
林延潮道:“學生謝恩師指點,只是學生心想張鯨也有張鯨的用處。”
申時行聞言臉上露出詢問的神色。
林延潮解釋道:“眼下朝堂上沈宗伯,趙用賢各自都是物望所在。尤其趙用賢動則抨擊時政,李植,江東之,羊可立爭向從之,此乃恩師的心腹大患,張鯨行事不端,也常遭言官彈劾,據我所知,張鯨也是深恨趙用賢……”
申時行伸手一止道:“老夫雖與趙用賢他們不和,但你若要勸我張鯨這豎閹結交,也是不恥為之……”
換了旁人這時候肯定是詞窮了,但林延潮與申時行師生這麼多年,怎麼不知他的意思。
於是林延潮道:“恩師的意思,是不是尋一個既不與張鯨結交,又能扳倒趙用賢他們的辦法?”
申時行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但又道:“老夫已從你那知道張鯨的意思,此事如何,老夫會讓人另行與張鯨往來,能成就成,不成也就算了,譬如打人拳頭可以到,身子不可貼上去。”
“反而倒是你切不可再介入了,張鯨那的往來能斷則斷,最後趁早撇清干係,否則他日此人事敗,會拖你下水。”
林延潮立即道:“學生記住了。”
轉眼殿試已是過去。
這時候朝堂上發生了幾件事。
第一就是侍講學士林延潮,禮部左侍郎朱賡被選為庶吉士教習,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而朱賡的官職從禮部左侍郎改為吏部左侍郎,原吏部左侍郎沈一貫請假回家,時人多說是沈一貫因為原定的會試副主考因禮部尚書沈鯉阻擾,故而負氣回家。
第二就是袁宗道、劉弘寶、王孟煦、吳應賓、薛三才、王圖、蕭雲舉、全天敘、王道正、李沂、彭烊、林祖述、黃汝良、趙標、林承芳、曾礪、胡克儉、劉為楫,陳應龍,於仕廉等二十人為庶吉士。
上一科的庶吉士一共二十八人,後來有的病逝有的請假,三年後剩下二十一位庶吉士,八人留館,十三人散館。
而這一科,御史上奏後,朝廷有意將庶吉士削減。然後張位,朱賡,林延潮等上奏天子力爭,這才多取了二人。
而林延潮‘舉賢不避親’地將袁宗道,陳應龍,於仕廉塞進了翰林院。
除了袁宗道外,林延潮倒也不是一定要將陳應龍,於仕廉留作翰林,只是庶吉士起點更高。
卻說於仕廉之從兄于孔兼,是萬曆八年進士,與林延潮有年誼。
于孔兼中進士後初授九江推官,後來回京任禮部主事,他一貫與顧憲成相善,與郭正域交情很深。
正是在於孔兼影響下,於仕廉才親近林學,他初拜在林延潮門下。林延潮離京後,又從郭正域。
至於另一門生侯執躬,他是一心打算為官‘事功’,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留京為官,而是決定外放到地方任一知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