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星不以為然道:“這不過朝鮮請兵的誇大之言罷了,再說薊遼二鎮之兵向為天下之雄,剿滅倭寇不過易如反掌,怎麼會有泥足深陷之事呢?”
林延潮見石星很有自信,也不再多說了,說了就惹人煩了。
於是林延潮道:“石公所言,林某並非反對,但是為了萬全之策,我們還需有另一手準備。這大軍征伐,莫過於糧道。今年朝廷已允行海漕之策,若我軍在朝鮮平壤王京相持,走海運那麼糧餉可源源不斷濟之。故而石公還請你在登萊設一鎮,既是作為海漕中轉之所,也為將來海漕糧道之用。”
石星聽林延潮之言,露出了認真思考之色,去年廷議他曾大力反對過林延潮此議,現在重提此事,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但是天子要自己與林延潮二人聯名上奏,所以自己還必須給他幾分面子。
最後石星道:“好吧,明日我當以此奏明天子。”
次日,石星林延潮二人聯名上奏。
一是先派使者入朝安撫朝鮮國王,並撥給部分軍糧。
二派兵分屯鴨綠江南北,一路過江至義州護衛朝鮮王室。一路在江邊駐紮保衛國境。同時也在做好隨時讓朝鮮國王過江的準備,在遼東擇地給朝鮮設定流亡政府。
三派使者過江,試探倭寇虛實,同時責以大義,令倭寇退兵,否則大明將興兵討伐。
這第三條是明面上的,也是給朝廷眾大臣們看的。但細節林延潮與石星另行解釋,派使者過江就是議和作為緩兵之計的,等到寧夏平定後,再掉過頭來剿滅倭寇。
第四條就是請求設立一名經略,統籌朝鮮遼東之事。
第五條也是最後一條,就是在登萊建立軍糧倉儲,並且以水師護衛。
這五條上疏後,天子是立即同意了。而就在這時候,遼東前方傳來敗績,原來遼東巡撫郝傑並經奏請朝廷,就調遼東兵三千入朝。
結果這一師大敗,三千人馬幾乎盡墨,遊擊史儒戰死,主將祖承訓僅以身免。
這一失敗當即朝野上下震動,之前朝鮮兩個月被倭寇推平,滿朝文武上下還沒有太多感受,但這一次明軍入朝前鋒大敗卻是觸動了朝野。
天子聞訊後也是十分震驚,隨即下了一道聖旨,將倭事全權交給兵部尚書石星負責,至於禮部尚書林延潮從原先副之,現在只是作為參聞。
林延潮知道天子這一道聖旨的意思,祖承訓兵敗讓他動了雷霆之怒了。這一次出兵肯定是換作用兵更積極的石星了,至於原先主張封貢的自己,地位就下降了。
而石星沒有林延潮的肘制,更是放開手腳。
於是石星先派遣使者入遼安撫朝鮮國王,讓他在義州堅守,然後調參將駱尚志率三千人馬駐紮於江邊,以為進退之用,再令副總兵查大受率軍三千渡江,保衛朝鮮王室。
同時石星以沈惟敬為使入朝。石星為了讓沈惟敬辦事奏請天子給他討了一個神機營遊擊將軍的官職。如此沈惟敬從一名江湖騙子,一下子躍升為遊擊將軍,與之前入朝作戰殉職的史儒平級。
而沈惟敬出任使者後,以倭寇貪利之名,當即向石星獅子大開口。
對於沈惟敬如此蘇秦張儀復生之才,石星當然是有求必應,當下一口氣給了他幾千兩黃金讓他入朝辦事。
然後石星又任命宋應昌為兵部右侍郎,經略朝鮮。
這經略之職,朝廷從來沒有設立過,但這一次也算開了先河以事而設。
石星沒有開口前,宋應昌之前就是當朝大臣裡最力主出兵援朝的。當初宋應昌任山東巡撫時就預見到了倭寇入侵的事,向天子上海防要略,對於應對倭寇入侵胸中早有一番韜略。
石星用宋應昌為經略,也算是知人善任。
最後就是登萊設立水師糧倉之事,石星耍了個滑頭,自己沒有出面,而是讓新任經略宋應昌負責此事。
對於石星想要賴賬的想法,林延潮也算心底有數。
當初宋應昌出任經略,林延潮也是表示支援,畢竟在福建時二人相處得極好。
因此宋應昌任命一下,對方即是到了林延潮府上請教平倭方略。
對於宋應昌來府,林延潮是很高興了,現在石星一力主張平倭之事,幾乎把自己踢出了議事範圍。
現在林延潮唯有透過自己來影響宋應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