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對陸光祖而言,他必須將自己按住。
所以他之前在千步廊時,是試探自己有沒有角逐內閣大學士的想法,萬一自己稍露口風談及自己眼下有意角逐內閣大學士,那麼二人從此就是政敵了。
別看現在林延潮與陸光祖是無冤無仇,但官場上哪裡講這些。
唐朝時李適之拜相後,李林甫擔心與他爭權,於是告訴他華山有礦,你可以告訴皇帝。
李適之告訴唐玄宗後,唐玄宗問李林甫,李林甫告訴唐玄宗說,這事我早就知道了,但華山是陛下是本命山,有王氣所在,不宜開鑿,所以就沒有告訴你。從此唐玄宗就疏遠了李適之。
李林甫與李適之並無私怨,之所以要害他只是怕他妨礙了自己的權力而已。
所以林延潮若在陸光祖面前露出了入閣的想法,那麼下面都不要再問了,從此二人就是政敵。
方才是試探,而這一次則是警告了。
現在王家屏若要辭相,那麼自己會不會因此而動心,而有了入閣拜相的想法。
這個想法是人之常情,對於陸光祖而言十分危險,他若不出手對付林延潮,那麼林延潮將來就要出手對付他。
明白了陸光祖的意思,林延潮不由一笑,直接開門見山地反問:“太宰請我寫碑文,莫非是怕林某學張說不成?”
卻說乾清宮裡。
天子坐於御案後正閱讀奏章。
寫了片刻後,天子忽然停下向一旁的張誠問道:“張伴伴,你說方才王家屏諫朕的話,有沒有道理?朕近來於朝政是不是有所懈怠呢?”
張誠聞言垂下頭道:“陛下,內臣覺得方才是王先生他……他有些方寸大亂,故而口不擇言,還請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天子搖了搖頭道:“不,當年王先生為朕講官時,朕還是很喜歡聽他為朕講經論史的,但自他入閣後卻一度兩次封還朕的聖旨,朕對他十分失望……”
天子說到這裡,長嘆一口氣,然後道:“朕實有些憊了,這些國事實是千條萬緒,朕治國何嘗能夠真正治事,不過治人而已,然後再用人治事。王先生若去,朕不知可以將國事託付何人?罷了,張誠,你將奏章念給朕聽,朕合一閤眼睛!”
說到這裡,天子往御椅上一靠。
而張誠領旨後捧起天子面前的奏章念道:“禮部尚書林延潮上疏,會試在即,禮部條議科場規則六章如下。
一正文體,非純正典雅者不收。
二議程錄,悉用士子原文。
三專閱卷,考官必閱經。
四別字號,五經卷號不得相混。
五核墨卷,真草不全者不得中式。
六公填榜,析卷時不得隨意引嫌更改。
天子閉著眼睛道:“朕昨日才讓禮部議會試之事,這麼快就議出來了?”
“回稟陛下,自林延潮任禮部尚書後上疏甚勤,經常三日一小疏,五日一大疏,都也並非濫奏,都是迫切之事,對於陛下下部的批示,禮部不出二日必有章程回稟。”
天子眯著眼睛點了點頭道:“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