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纁住的是吏部的官舍,外頭看去還是闊氣,但林延潮走到宋纁的臥房一看房內佈置卻是十分簡單,就幾樣器什,沒有什麼奢侈之物。
身為吏部尚書宋纁竟廉潔到這個地步,林延潮也是深表敬佩。
病榻上宋纁正閉著眼睛,林延潮示意其子不必出言,自己默默無聲的坐在宋纁榻旁。
過了好一陣,宋纁方才睜開眼睛見床榻旁有人,試圖睜開眼睛想看清是誰。
一旁宋纁的長子垂淚道:“爹爹,大宗伯來見你了。”
“大宗伯?是沈大宗伯,還是於大宗伯?”
宋纁長子向林延潮露出歉色,然後解釋道:“爹爹,是現任禮部尚書林大宗伯。”
“哦。”宋纁聞言神志漸漸清醒,林延潮彎下腰問道:“太宰身子可好些了嗎?”
“老夫是不成了,有勞大宗伯這時候還來看望。”
“太宰不必說這樣的話。非太宰栽培,哪裡有在下今日。”
林延潮邊說話邊打量,見宋纁說話間花白的鬍子一顫一顫,臉上毫無血色,看來真是不成了。
林延潮問候了幾句,宋纁雙目枯望著垂簾道:“老夫今日不行了,也幸虧宗海你到老夫身旁說幾句話。”
林延潮笑道:“太宰哪裡的話,太宰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下官,下官一定盡力操辦。”
宋纁苦笑道:“老夫何來私事,但有幾句肺腑之言。”
“在下還請太宰吩咐。”
宋纁道:“老夫去後,朝廷必然重議吏部尚書的人選,不知宗海心底以為誰可以接替老夫?”
林延潮聞言有些為難,然後道:“太宰以為當今戶部尚書石司農如何?”
宋纁點點頭道:“善,石司農是好,但是他為官太耿直了。”
林延潮聞言心底一動,宋纁屢次舉薦鄒元標出任吏部文選司員外郎,但奏章屢屢都被申時行駁回。
故而宋纁不安其位,又兼病重,連上五疏請求致仕。將來石星接替他出任吏部尚書,以石星耿直的性子,確實很難做到八面玲瓏。
“那麼太宰心底有什麼人選?”林延潮問道。
宋纁抬了抬頭,然後道:“宗海若非詞臣,此位老夫非以為你不可。”
聽宋纁之言,林延潮心底一凜。正如禮部尚書是詞臣的專屬,吏部尚書就是非詞臣的專屬。
當然也不是絕對,嚴嵩高拱都出任過吏部尚書,而後就成為了內閣裡有名的強勢宰相。
所以不說林延潮能不能破這個規矩,就是天子連吏部侍郎都不肯給自己,更不用說吏部尚書了。
林延潮苦笑道:“太宰,在下從來沒有這個野心。”
宋纁笑了笑道:“當今部閣大臣之中,唯獨你是擎天之士,只是你若出任吏部尚書,將來也無法入閣了……將來吏部尚書出缺,老夫想除了石司農外,這刑部陸司空宗海可有考慮一二?”
一般吏部尚書空缺,都是從除了禮部以外,由四部尚書中一人出任,當然也不是絕對,南尚書與吏部的侍郎也有機會。
現在兵部尚書王一鄂也是病重,工部尚書舒弘志人望不夠,剩下的只有刑部尚書陸光祖,戶部尚書石星二人可以一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