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當即道:“徐貞明之前開辦水田,京畿上下民怨沸騰,陛下不計前嫌,仍委以重任。他才有了屯田之事,但他卻不思報答君恩,恣意行事,這才罷了其官。”
“其實吏部也是早有先見,若是徐貞明真的居功至偉,那麼為何吏部報得是李三才得名字,而不是他的名字。而在票擬幾位內閣大學士沒有提到徐貞明一字,顯然也是如此以為的。”
申時行之所以壓下徐貞明功勞不表,是維護九五至尊的顏面。天子又怎麼會有錯的呢?錯的唯有大臣而已。
此事在場之人皆心照不宣而已。
天子得到解釋的理由,讚許地道:“張伴伴所言無不道理。你們取奏疏來!”
張誠遵旨當即從御案上取過奏疏,陳矩奉上御筆。天子將奏疏及票擬簡略讀了一遍,唸了一遍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然後提筆寫了‘如擬’二字。
張誠,陳矩二人捧著疏筆退到一旁,但見天子問道:“林延潮現在在鄉作什麼?以他的性子不似閒居得慣的人吧。”
陳矩奏道:“陛下明鑑,林延潮辭官回鄉後一路周遊,據說現在已是打算在家開設書院,並教授學生。”
天子道:“還真打算在家講學不出了?”
陳矩道:“回稟陛下,聽聞林延潮是散盡家財,於家鄉促學,閒居之時還作了一篇文章,甚為轟動。”
天子失笑道:“哦?如何文章?不會是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言吧!”
陳矩,張誠都是附和的笑了笑。
“臣命人呈給陛下。”陳矩回道。
片刻後陳矩將林延潮那篇文章給天子呈上。
天子展卷讀起,初時看起見林延潮將中國比作少年,甚是新鮮,然後讀至‘惟保守也,故永舊;惟進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經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將來也,事事皆其所未經者,故常敢破格。’覺得林延潮是為了他的變法之事鼓吹。
再讀到後面,但見文章撫今追昔是娓娓道來。
讀頹然老矣之詞,可知筆者為國家痛心疾首,又寫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在中國少年,又覺得催人奮進,將拳拳報國之心都寄託於將來。
在‘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時,天子但覺整篇文章寫得是慷慨激昂,讀來字字有聲。
那等蓬勃向上之情,一日千里的豪邁壯志蘊於心底,令人是久久不能平靜。
天子掩卷後道:“真不愧文魁之名!林卿的文章不說當今,恐怕本朝也沒幾個人及得上了。”
陳矩道:“臣亦覺得此文乃神仙之筆。”
“神仙之筆,說得好,此文你們派人請名家裱起來,然後在皇長子,皇三子讀書處各懸掛一副。”
“臣遵旨。”
張誠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伴伴直言就是。”
張誠道:“陛下,如林延潮這等大臣,放之山林,著實太可惜。其實臣以為對他這等有名望的大臣,朝廷當放在朝堂上以高官厚祿養之,如此可以彰顯朝廷重才惜才之意。但朝廷可以給虛銜不能授實權,換句話說,就是供起來而不用。”
天子聞言笑了笑道:“張伴伴,你可真是一肚子壞水。”
張誠聞言連稱不敢。
天子自信地笑了笑道:“如何用人,怎麼用人,朕自有主張。陳伴伴,朕記得林卿回鄉也有一年了吧。”
陳矩曲起手指頭算了算然後回稟道:“回陛下的話,若從林延潮辭官起,滿打滿算確實有這麼長了。”
天子道:“既然他真打算歸老田園,一心在家裡辦書院,那麼朕也成全他,以全君臣之情。”
“派人到福建傳旨告訴他,他既要辦書院,朕準了,朕還賜他一千兩白銀,就從內庫撥給。另外問一問他病養得如何了?可以視事了沒有?”
天子派官員到地方存問致仕官員,這也是一等禮遇。
想到這裡,天子微微地笑著,不由想起了原來幾千裡外的林延潮接到這封聖旨時又是如何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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