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楚,林慎聞言都是大喜,林延潮如此就是有栽培之意了。
離開水西村後,林延潮讓爺爺大伯三叔先回家,自己則是改道乘一小船前往林浦。
閩水上風浪顛簸,去林浦這條水路少年時林延潮不知走了多少趟了。
進學之後,自己就很少來書院了,最近一次是八年前回鄉省親時來這裡祭拜山長。
當年山長去世後,書院已是沒落了不少,現在應該是原來的講郎林燎主持吧。
林延潮還記得林燎授課時,常對自己說古代聖賢讀書立身之法,功名才是末流之用,讀書切不可舍末逐本。
江風吹拂,濁水激盪,林延潮思緒萬千。
走了半日,船已到了林浦上岸。
因為明日就是年節,碼頭上人很少,看起來有幾分蕭瑟。
林延潮走過街道,抬頭就是濂浦林家八進士牌坊。
濂浦林家出過四位尚書,父子孫三代都擔任國子監祭酒,家族這份風光不說閩地,在整個明朝也是無人可及,稱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林延潮與展明二人,輕車熟路地來到濂浦林家的老在,他沒有穿官袍,更沒有帶更多隨從,若是真的大張旗鼓地來到這裡,是很失禮的。
到了林家老宅門前,林延潮一問知道自己老師林烴居然不在家,而是在書院教書。
林延潮倒是一愕,都到什麼時候了,書院裡竟然還沒有放假,難道這是要讀到大年三十的節奏嗎?
“正是如此,”那門子解釋道,“明年的院試提至五月,除了下舍中舍,上舍的學生都在書院苦讀呢,不少外地的讀書人都沒有回家過節了。而本地的讀書人,初七以後也要趕來,老爺也是不容易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找我們老爺做什麼?”
林延潮笑了笑道:“我也是你們家老爺當年的一個學生而已,這麼多年了回鄉來看望老爺,既然如此我就不攪擾了,我去書院找他。”
說完林延潮與展明二人前往書院。
到了書院前,也不知何故,書院大門竟沒有關。更奇怪的是自己到達時,也沒有齋夫,門子出來問詢。
林延潮隨即釋然,想來是臨近年節,齋夫和門子早就回家過節了吧,故而書院沒有人留守。
書院裡唯有老師,學子還在留守,如此真是難為他們了。
林延潮也是經歷過這段‘不瘋魔不成活’的日子,也知道為了科舉,書院裡學生是有多麼拼命。所以林延潮也不免為自己這些小師弟們報以同情。
林延潮與展明一路在書院裡亂逛,直到文昌閣前,方才看見閣裡有人影。
林延潮讓展明留在外面,自己舉步來到文昌閣旁。
但見閣內二十餘名學子正坐在小案後,而林烴腰繫麻繩,正持卷立於講案後,而林燎站在一旁。
歲月無情,林燎比上一次見面時鬚髮又白了不少,而林烴倒是保養很好,雙眉微皺持卷講課。
林延潮不敢打攪就站在閣邊聽著,原來是林烴在講解季課的卷子,如何破題,如何乘題,如何起講,如何入題,如何起股,一一娓娓道來,講得十分耐心,也是十分細心。
其中大多的訣竅,林延潮都聽林烴講過。他講課向來是如此用心,對學生從來是一視同仁。
林烴一口氣講了有半個時辰,而林延潮也就如此在臺階下站了半個時辰。
林延潮突然記得穿越前,曾聽一位學長講了一個故事,說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後,至今想來還是讀書時的時光最快樂,而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回到母校,面對當年的老師,坐在教室裡從頭到尾地再聽他講一堂課。
林延潮此時此刻就如此站在臺階下,一晃眼那麼多年就過去了。
而此刻林烴已是將手中的卷子放下,當即對著臺下的年輕的學生道:“這一次季課,爾等考得如何,我再說下去彼此都是難為情。哎,功課畢竟是自己的,勤字是讀書的根本,所以你們不可不用功勤力啊。”
“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了,爾等回家不可因過節而荒廢了課業,亦不可閉門苦讀疏忽了家人。為師記得你們延潮師兄日日以修齊治平磨礪自己,讀書乃修身,孝敬父母,與家人共度佳節即為齊家,這些即事功也。”
林延潮見下面有幾個學生眼眶紅紅的,想來就是這一次考得不佳的學生了。
一旁林燎點點頭,然後朗聲道:“爾等聽清楚山長所言了?常日你們不是勤問何為事功?如何事功嘛?凡事不一定是要從大處尋,要從小事上處處貼得自己。我們的聖賢之道既不是遠在天邊,也不是鏡花水月,而是在人人的身上,就比如這修身齊家,時時可以身體力行,我們造著去作這就是事功了。”
林延潮一聽心想,什麼恩師已成了書院的山長,這麼說他返鄉丁憂後,也是教起書來了。
不過也好,既有事作,老師也不會煩悶。
就在林延潮想著之際,但見林燎還在與學生分說著什麼,而林烴卻是笑了笑,已將目光看向窗外。
林延潮見老師看來,不由心底一熱,當即幾步走上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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