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鯨道:“不曾有過,老奴記得以往有個彭時三十二歲入閣參預機務。”
天子點點頭道:“那是彭文憲,不過那時又豈能與今日相較。”
天子停筆,猶豫了一陣然後突然道:“朕記得林延潮沒有教習過內書堂吧!”
張鯨道:“陛下聖明。”
天子閉目沉思片刻後睜眼道:“無風不起浪,立即傳朕一道旨意,讓高淮去南京為孝陵宮監,明日就啟程。”
張鯨聞言心底大喜,高淮一走等於除去了他的心頭大患。張鯨當下大聲道:“老奴謹遵聖命。”
天子看了一眼張鯨道:“你高興什麼?朕的用意明白了嗎?”
張鯨額頭上汗水滴落,然後立即收斂起喜色道:“皇上教訓的事,宮裡的宦官絕不可與前朝有所往來,甚至一點瓜葛也不行。”
天子點點頭,似想起了往事:“當年……當年馮大伴就是與外朝走的太近了。”
說完天子的筆尖在題本上微微停頓後,當下在兩個名字之間落筆圈名。
張鯨見後露出苦笑。
兩日之後,夜裡京城下了雪。
雪停後,各街攤上就已經掌了燈,而大街上也響起了轔轔的馬車的聲。
這一幕對於北京城的老百姓而言,早就習慣了。
半夜過後,住在外城的京官早早起動身,從家裡前來上朝。
京官的車伕,隨從們也是要跟著他們一併在路上奔波。
昨夜下的雪薄薄的覆了一層街面,雪後天氣尚冷。
北風呼嘯之中,街道兩旁的粥鋪,餅店已是開張。
一家粥鋪外幾輛馬車停了下來,馬車上的風燈將這一處街巷照得明亮,而街巷外整個京城正漸漸舒醒,天邊已開始露出魚肚白。
幾名官員們走進粥鋪,至於他們的下人則是隻能站在鋪外,儘管鋪子裡空位很多,但身份上他們是不敢進去的,只能縮著脖子在門外喝一碗熱豆粥。
鋪子內,老闆端上了幾碗熱豆粥,幾名官員吃得儘管滿頭是汗,仍是一齊說好。
幾名官員將老闆叫出來問道:“店家這豆粥為何如此好吃嗎?可有什麼訣竅嗎?”
店家笑了笑道:“勞幾位老爺過問,小老兒也沒什麼本事,就會煮豆粥,說來也沒什麼。這豆子極難煮的,所以是小人早就煮得爛熟的,然後放在鍋裡,每日半夜拿白米現煮一鍋白粥,待客人要吃時,就將這豆子澆在這白粥上。”
眾官員都是一併笑著道;“這不是石崇煮豆粥的辦法。”
店家不知石崇是何人,當下只能乾笑。
這些官員裡有一人乃戶部郎中盧義誠,他在京城為官多年卻依舊住在外城的陋巷裡,戶部是個肥缺,他身為郎署這幾年自是撈了不少。
但是他卻很謹慎,至少外表不表露出來,仍是住在外城裡,上衙時與卑官們一起吃一碗熱豆粥,以示自己兩袖清風。
“盧大人,聽聞你又推去了回鄉省親的機會,在部值守,此舉實在是我等官員之楷模。”
盧義誠知道自己不願回鄉是怕離開了這戶部郎中此炙手可熱的位子,萬一回鄉後不能復官,外放到地方他就慘了。
盧義誠笑了笑道:“哪裡,哪裡,為朝廷奉公乃是盧某之本分,先國而後家,為國家盡忠,也就是在家盡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