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鯉對倪萬光點點頭當下道:“我等河南在京官員彈劾馬玉在河南借潞王之名,橫徵暴斂……這等瘠民肥己之惡賊,懇請陛下明正典刑,以正天下法紀!”
沈鯉乃當世大儒,有大賢之稱。
但見他穿著御賜鬥牛服,肅然一字一句地道出,每一句話都有千鈞之重。
倪萬光敢小窺士子,但卻不敢小視沈鯉。
“又是馬玉!”倪萬光臉色都變了,這些讀書人都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算了,怎麼連這些官員也是如此。
甚至沈鯉還是堂堂正三品禮部侍郎,帝王之師。
宋纁也是封疆大吏。
倪萬光額上冒汗,沈鯉正色道:“怎麼銀臺不受嗎?”
倪萬光遲疑道:“馬玉已是死了,沈宗伯你們這奏疏一上,恐怕天子不悅啊!”
沈鯉道:“人雖死,但其罪卻沒有公之天下。有罪,當以國法裁之,此正名矣!不正名,天下如何能治?若是天子面前,本官也是這麼說,陛下不會駁一個字的!”
倪萬光心道,這口氣很大,但沈鯉是帝王師,他這上書,也有先生對弟子的規正這一重的意思。皇帝還真不敢駁他。
“本官這就代沈大人上呈陛下。”
沈鯉點點頭道:“好!有勞銀臺!”
說完沈鯉將奏章放在倪萬光手中,然後大步而去。
與士子的慷慨激昂不同,沈鯉等眾官員彷彿如作了一件平常之事般,沉默而來,沉默而去。
但倪萬光知道,越是如此,越不可小看。
倪萬光回頭環視,但見眾官吏們都是沉默。
一名官吏道:“大人,這一次河南官員,河南籍官員,河南百姓盡述馬玉之罪!我通政司掌受內外章疏敷奏封駁之事,凡四方陳情建言、申訴冤滯、或告不法等事,皆必須呈狀以聞天子!若遲延了一步,朝廷必會降罪!”
其餘眾官員道:“懇請大人明斷!”
倪萬光也是咬了咬牙道:“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爾等隨我一併去文書房,呈書叩見陛下!”
而此刻乾清宮中。
天子捧著厚厚一疊彈劾林延潮的奏章,對張宏,張誠道:“你們說怎麼辦?”
張宏,張誠對視一眼,都垂下了頭。
天子道:“朕問你們話呢?怎麼作啞巴了?”
張宏道:“陛下,內臣不敢說。”
天子道:“你們既然不敢說,那只有朕說了。擬旨!詔告之列位臣工,這幾百多頃的淤田是給朕拿了,林延潮是給朕背的黑鍋,這些言官要彈劾就彈劾朕吧!朕下罪己詔向天下臣民賠罪!”
張宏,張誠大聲道:“陛下息怒!”
“誰說朕動怒了?朕沒有……朕高興的很!”天子怒極而笑,將這些奏章都甩在一旁道:“你們這些大臣不是問淤田哪裡去了?朕告訴你們,朕剛剛接到高淮秘奏,歸德府這幾百傾淤田早都秘密變賣給湖廣,蘇州的商人了!”
“林延潮變賣淤田,一共為朝廷籌集了二十萬兩銀子,作內庫解雲南邊餉之用,銀子昨日都已運抵通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