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明已目光掃過,其他各府的佐貳官面對他的目光,都是連忙賠笑點頭。辜明已向林延潮笑道:“當時我等聽說林司馬之言,開封的官場為之一震,官吏一醒,士心民心也為之振奮,這都是老弟之功啊。”
換了他人,若是聽明白辜明已話裡暗藏的刀子,當下就要立即請罪,說小子初來官場,狂妄無知,口出狂言,實在不知天高地厚,讓各位大人見笑了。
如此雖說當面丟臉,但也是為自己爭取了餘地,免得被人當堂按在地上打。
這時候必須要知進退啊。
可是哪裡知道,林延潮竟沒有'聽明白',人畜無害地笑著道:“府臺過譽了,下官實不敢當,當時只是一心要替老百姓辦事,至於其他的倒是沒有多想。”
辜明已滿臉笑容,頓時僵住了,這林延潮竟沒有領悟自己的意思,莫非此人當初在翰林院讀書讀傻了嗎?
不可能,此人若是沒有眼色,怎麼三年裡就為日講官呢?
那就是有恃無恐了,不就是依仗著自己是當今元輔的門生嗎?不過那又如何,他這一次上諫,冒犯天顏,失了聖眷,否則也不會從翰林院貶至河南來為官。
就算是首輔門生,也沒有東山再起之日。
辜明已臉上的笑容斂去,熟悉之人都知這位府臺動了真怒。
眾官員都是心想,林延潮乃官場新丁,不知規矩,這一次麻煩了。
辜明已對眾官員道:“各位都知道璐王就藩,朝廷下旨令本省承辦。但是本省的情況,也是寅吃卯糧。但是我們為官之人,衣食都乃天家所賜,我等必須上體天心,不可拿府那些破事,向聖上,向司裡哭窮。”
眾官員臉色都很尷尬。
“本府這一次奉司裡的意思,追討各府積欠,聖命難違,司裡也要交代,故而一會若有的罪的地方,在這裡先給各位賠罪了。”
辜明已話裡滿是肅殺之氣。
眾官員連忙道:“都是為聖上當差,司裡辦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於是一名吏員拿起一疊厚厚的賬本,拿到辜明已面前。
辜明已拿起一精銅眼鏡戴上,明朝時眼鏡稱為靉靆,有些目力不佳計程車大夫都有佩戴。
辜明已讀賬本,然後問道:“河南府的官員?”
下首一名官員稱是。辜明已道:“河南府去年的庫銀都未繳清,今年又要拖欠嗎?”
河南府的官員本要訴苦,但是心想辜明已有言在先,不可以拿府裡破事哭窮,於是道:“今年府裡有困難,但是既是省裡發話了,那我們今年咬牙忍一忍,先繳了去年的積欠。”
“至於今年,懇請拖延至明年二月。”
“不行!”辜明已當面拒絕道,“今年最遲不可拖過十月。”
河南府官員哀求道:“懇請府臺寬限一二。”
“罷了,先繳納一半,明年二月再繳納另一半,沒有第二條路。”
這名官員想了一番道:“那就依府臺大人的意思。”
這名官員見事解決,當下鬆了一口氣。
“彰德府?”
“下官在。”
“已是累積拖欠兩年,一共兩萬兩庫銀,你就是補了前兩年的,今年也寬限不了。”
“下官已是盡力,明年的實在沒辦法。”
辜明已道:“那本府也沒辦法了,你們府正印佐貳官員都自領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