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道巡按御史曾乾亨走出了轎子,公署門前早有官吏上前迎接道:“曾巡按,河督在衙內恭候多時了。”
曾乾亨點點頭,拾階而上。
眼下御史臺勢大,就算是河道總督,也不敢怠慢,何況是巡按御史。
要知道十三道御史在京為言官,在外就是欽差。
放外差的御史,也分三六九等。
放外差的御史,有小差,中差,大差之分。
小差乃是試職,凡御史初任多是小差,到地方歷練,不要身兼要事。
而中差則為專務,有清軍,印馬,屯田,巡鹽等等,一事一差。上一次在歸德府被自殺的御史,就是奉旨巡視河工。
至於大差則為一省巡按。
巡按御史權力有多大?
六品以下官員,朝廷許徑直拿問,不待劾奏。其權力之大,就是一省巡撫也是忌憚三分。
要知道巡按御史不過正七品,而巡撫是正三品,二人同屬都察院,按道理來說應是上下級。
但巡按御史卻可以完全不賣巡撫的面子,在明朝官場上,巡按因事與巡撫不和,而彈劾巡撫的例子比比皆是。而巡撫與巡按之間的爭執,朝廷往往會偏袒官小的巡按,而不會幫身為封疆大吏的巡撫,這就是明朝一貫的‘以小御大’,‘以卑督尊’之策。
所以有人戲言,以往一省三司是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揮司。而到了萬曆年,一省三司已變成巡撫,巡按,布政司,此排名已分先後。
曾乾亨入內後拜見李子華口稱恩師,原來是李子華是曾乾亨府試座主。
這曾乾亨也是萬曆五年時中了進士,與朝堂上的李植,江東之不僅同年,更是同氣連枝,一個鼻孔裡出聲的人。
當初朝堂倒張時,他曾上《奸險大臣蔑視公論乞賜罷斥以正人心疏》彈劾張居正,立下赫赫戰功,堪為御史臺裡的猛人。
曾乾亨向李子華叩首,李子華親自將他扶起道:“你我師生多年,無需多禮。去年送令尊的遼參可服了。”
曾乾亨感激地道:“回恩師的話,家父身子已是好多了,今年可以下床了。”
李子華點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二人分賓主坐下。
李子華與曾乾亨料起朝廷近來局勢。待聽聞科道交相彈劾申時行時,李子華略有所思。
曾乾亨正色道:“學生代天子巡狩,來至地方,不能盡上諫之責。否則當與諸位同僚一般上書天子,彈劾奸*******相這詞一年前,還用在特指張居正,今日申時行已是以身代之。
李子華道:“申吳縣在位十幾年,不過是唯唯諾諾,奉命行事。我本以為他是個小心謹慎之人,沒料到初掌相位,竟如此不慎。”
曾乾亨道:“申時行公此人皮裡陽秋,表面上一套,肚子裡一套,這一次丁右武之事,借天子之手,來打壓言道,可知其行事有多麼卑鄙,如此奸相豈能居於朝堂之上。”
“這一次我等科道一併彈劾,他若有絲毫羞恥之心,自當辭相,否則他為相一日,彈劾之奏章就不會止。”
李子華嘆道:“當初彈劾張江陵,乃先伐其枝葉,再伐其幹,最後一舉功成。申吳縣在朝十幾年,門生故吏也是不少,你們若單彈劾申吳縣一人,恐怕是參不倒他。”
曾乾亨訝道:“恩師的意思,是讓學生從他門生下手?”
李子華笑了笑道:“誒,為師並沒有這麼說。你也知道我與申吳縣沒有過節,哪裡會害他。”
曾乾亨卻自動腦補道:“聽聞申吳縣昔日在閣時,十分護短,他的門生不免有幾個持勢妄為,行事乖張。既是如此,趁這個機會,可以重重辦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