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最後沒有降罪張問達,亦覺得張四維寬大。最後這場朝爭以梁夢龍任吏部尚書,張四維保住相位而告一段落。
這場朝爭,林延潮自是置身事外的。
出任應天府主考,林延潮就從日講官位上先停職了,朝堂上打得如何你死我活,朝爭如何驚心動魄都與他無干。
在這期間,他在翰林院考試。
這考試也只是走個過場,因為朝廷意思是出任考官之人,必須有真才實學,照例要讓翰林院考核其文字。
這日林延潮來至翰林院,先去面見了掌院學士沈鯉。
沈鯉先是勉勵了林延潮一番,然後道:“以往考官考核不過是走個過場,典型的官樣文章。但無論前人如何,在本院的手中,一切就嚴,若你考核不過,本官會據實向天子上奏,更換主考人選。”
林延潮知道沈鯉並非針對自己,而是沈鯉處事一貫的作風,鐵面無私,絕不容情。
林延潮拱手道:“光學士所言,下官記住了。”
然後一名吏員引林延潮至一房內,但見主試的林延潮的不是別人。
正是林延潮的老熟人,翰林院編修,經筵講官劉虞夔,翰林編修,詹事府贊善蕭良有。
林延潮入翰林院來,與二人有點不快,說白了有點樑子。
文官與文官結樑子,不會公開化,一般都是在私下使絆子。
林延潮先向劉虞夔行禮。
劉虞夔是隆慶五年的進士,雖官位比林延潮低,但資歷卻在林延潮之上。
翰林院裡以科為序,同科則序齒,唯有官至五品以上,才能打破此規則。
林延潮為正六品,差五品僅一級,但就是少這麼一級,林延潮還需向劉虞夔先行禮。
劉虞夔皮笑肉不笑地道:“吾奉光學士之命,來考核宗海,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宗海不要見怪,說某不念同僚之情。”
林延潮道:“既是光學士之命,那請劉前輩秉公而行。”
劉虞夔點點頭心道,我就是等著你這一句。
“請林中允入座。”
林延潮坐在案後,案上文房四寶皆備,一旁蕭良有則給林延潮呈上卷子。
劉虞夔對林延潮道:“這卷宗上有十道題目,每道皆是歷年各省鄉試落選生員所作,請林中允閱後,將每篇違規之處指出,並寫下批語。”
劉虞夔與蕭良有對視了一眼,心底得計。
以往翰林院考核不過走個流程,都是從以往得中卷子裡選出幾篇,讓考官批改。
但他們知林延潮有過目不忘之能,得中的卷子裡必有程文。若有程文,林延潮多半以前看過,如此將批語原封不動的寫下來,讓他們為難林延潮?所以這一次他們修改規則,這十道題都是他們從以往鄉試中落選之題裡挑出,以此來為難林延潮。
林延潮聽了劉虞夔的話,就知道他出什麼的計謀來為難自己。
不過林延潮只是微微一笑,心道這點雕蟲小技就足以為難自己了嗎?
蕭良有見這時候林延潮仍絲毫不亂,不由又補了一句:“林中允,考核時間以一炷香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