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狀元公誇獎,學生於事功之學不過初窺門徑,願拜入狀元公門下窮極此道。”
說完許文昌雙手捧起自己的門生帖子和文章。
林延潮從許文昌手裡接過帖子和文章,交給一旁的孫承宗後道:“從此以後你記名於我門下,但能不能出師,要看你平日所學,為人品行。”
許文昌大喜道:“弟子記住了,多謝先生。”
古人一般師生之間,都是稱先生。
若學生對先生,表示更進一步尊敬,則可稱老師。
比先生,老師更進一步的,就是稱夫子了,這好比學生把老師,當作孔聖一般在心底敬仰了。王世貞就曾諷刺,說官場門生稱座主,不過是老先生,但嚴嵩當國時,就有門生諛稱嚴嵩為老師,更有甚者,竟稱嚴嵩為夫子。
林延潮笑了笑,見許文昌無比鄭重地行叩頭之禮。
之後下人捧上茶來,許文昌鄭重其事地端過茶來向林延潮奉上。
林延潮喝了對方奉上的茶水,看了一眼呈上的拜師禮,然後離椅將許文昌扶起:“以後需勤學勉力,不可懈怠。”
如此師生名份就這麼定下了。
許文昌走出門後滿臉喜色,神采飛揚,不少士子見了這一幕,都是羨慕,一併上來向他祝賀。
“許兄,先我等一步!”
許文昌笑著:“僥倖而已。”
眾人仔細打量許文昌,也不見得對方多出色,反而他的布袍不起眼處打著幾個補丁,不免心想他能得林三元賞識,我又為何不行。
也有人想,聽聞名師擇徒極嚴,我以為狀元公身為帝王師,眼界不同於常人,卻不想不嚴於擇徒。
林延潮擇徒確實不嚴,因為所用是寬進嚴出的標準。
儒學從沒有道不可妄洩,法不可輕傳之語。儒家先賢講學時,一貫主張你只要肯來聽我講課就是我的弟子,甚至你心底不認同我也沒有關係。
甚至人戲稱,你教你,並非是我認可你,只是我這個人愛誨人不倦罷了。
你拜在我門下從學,要我認可你,就必須出師。
比如孔子以詩、書、禮、樂教授門下三千弟子,但最後能貫通詩、書、禮、樂,身兼六藝者唯有七十二人,這就是七十二賢的由來。
三千弟子,名著青史不過七十二人。
孔子實行的就是寬進嚴出的標準。
如此對弟子約束自是極寬,儒學從不講一人終生只能拜一師,你拜在我下讀書,也可擺在別人門下。孔子門下弟子除了顏回都曾去聽少正卯講課,孔子知道了也沒有約束弟子,說你不準去,兩個你只能選一個。
還有就是拜師禮也是隨意,儒家講究的是心儀成禮,輔以束脩而已。
如孔子弟子中子貢富甲一方,以重金資助孔子周遊列國,子貢之贈,孔子沒有辭。還有窮得響叮噹,又想拜在孔子門下計程車子,孔子說也行,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大意是孔子說,自行帶一束肉乾向我拜師的弟子,我從沒有不教的。若孔子認錢不認人,如顏回、子路、卜商、冉求、仲弓、原憲、伯牛等出身寒門的學生,都無法成為他的弟子。
見許文昌一副窮困潦倒的樣子,眾書生們不免問許文昌,你給了狀元公多少拜師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