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升露出慚愧之色。
林庭機笑著道:“你們都是正經讀書人,料來也想不到,世升你是請了誰替你捉刀?這不是你平日交遊的那幫只知吟詩作對的清客相公作得出,到底是三司衙門的幕客,還是府縣官衙裡的師爺,難不成是省城裡的名訟師?”
林庭機將手裡的蟹放下,一旁丫鬟端上了綠豆麵子來淨手。
林世璧,林世升對望了一眼,都有幾分難以啟齒。
林庭機淨了手,取了毛巾擦乾,丫鬟端上香茶漱口。林庭機轉過頭見兩位孫兒不答問道:“怎麼我猜得不對?”
林世升赧然地道:“爺爺,還記得方才與大哥比試的少年嗎?”
“竟然是他,難得,難得。”
林世璧道:“叔父不是說,有才情的少年比江裡的螃蟹還多,有何難得的。”
林庭機沉吟道:“年輕人才情出眾,也是常理,但他能以經義,學以致用,用之斷案,這就不是一般的少年了。”
聽到這裡,林世升道:“爺爺說的是,孩兒也是如此想的。”
林庭機問道:“這少年是什麼底細?”
“叔公,他是林誠義的弟子,在濂江書院讀書。”
“原來就是他,我記得是他將林誠義推薦給胡提學的,我還寫信薦他入學的。”
“是的。”
“我記得他也是姓林,是我們濂浦子弟?”
“應該不是。”
林庭機聽了嗯地一聲,露出惋惜的神色,又拿著紙來看了一遍道:“這辦法可以,我手書一封給周知縣,忘齋先生的孫兒就可以放出來了。不過這少年幫了你的忙,你可許了他什麼?”
“他說想拜一名儒為經師,習經義。”
“準備以何為本經?”
“尚書。”
林庭機有些意外道:“尚書,閩中治尚書的人可是不多啊。”
林世升道:“雖是不多,但孩兒總算還認識幾人。”
“說來聽聽。”
“孫兒已想過了,本府教尚書的名家不多,但忘齋先生正是一個,由他來教少年尚書正好,何況這少年還幫過他們家這麼大一個忙。”
林庭機撫須道:“可忘齋先生授業於馬子萃,馬子萃又授業於王陽明,不是正宗之學。”
“爺爺,說的是,那橫周先生呢?”
“那更不行了,橫周先生所承尚書,既無家法,也非名師所授,穿鑿附會之說已不可勝言,乃是誤人子弟。”
林世升笑著道:“看來爺爺心底已有人選了,若非我治毛詩,而大哥治得是春秋,我也想讓此少年隨我們學經,而家裡除了二叔外,沒有人治尚書了,爹不是想?”
林庭機點點頭道:“有何不可。”
林世璧和林世升對望了一眼,林世璧道:“爺爺,二叔他可是兩榜進士,翰林院庶吉士出身,教一個學童?”
林庭機道:“兩榜進士又如何,如今辭官在家,也是一閒人啊。”
“什麼二叔辭官了?”林世璧,林世升二人都是吃驚。
林庭機長嘆,露出幾分痛惜之色道,“你二叔意氣用事,得罪了張江陵。辭官也好,回家磨一磨性子。我讓他教授幾個弟子,不讓他無事可做,也從學童身上的求知好學的樣子,看到當年磨志讀書的自己。有人漏液趕科考,有人辭官歸故里,真是可笑,可笑!”
“爺爺這麼做是為了二叔啊!”林世升,林世璧都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