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燃既能將這女子今日帶到這大殿之上,便說明這位窈娘在君燃心中的地位非比尋常,只是窈娘到底是位女子,怎地也不會敢在這種場合上妄議西戎王后,窈娘這一番話又怎知不是君燃授意?
底下的朝臣雖看似一個個沉浸在這杯中之物中,耳朵卻豎的一個比一個厲害,都想看著昔日風頭無限的長樂公主,如今成了西戎王后後,在眾朝臣面前,被一個出身非良家的女子逼的失了態出了醜。
這些個朝臣個個都是人精,都巴不得君綰在這裡出了醜連帶著西戎一併落了面子。
說是來給她接風洗塵,可這大殿之上又有幾個人是真正來為她接風洗塵的呢?說到底不過是想來看看她一個外嫁的公主,如今打著西戎王后的名頭前來又是打了些什麼算盤,一個個都在猜測君綰此番回來的真正意圖。
“不過是個青樓裡的下賤胚子,還真當自己懷了龍嗣便真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如今你能出席在這宮宴之上全仰仗的皇后大度,我們王后體諒,給你三分顏色還真就想開染坊了。我家王后跟自家兄長說話,哪輪得上你插嘴!”
身後熟悉的聲音傳來,身後陪侍的贊娜不知何事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位穿著紫色宮服的嬤嬤。
“裴嬤嬤!”君綰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這幾日受的委屈一剎那全湧上心頭。
裴嬤嬤,用手拍了拍她,示意她稍安。
“你!”一旁的窈娘氣得臉都青了,卻又不知這在這大堂之上膽敢懟她的究竟是何人,只能求助與身旁的男人,“陛下……”
身旁的男人卻直接忽略了她:“裴嬤嬤?你是何事入得上京,朕見七妹只帶了一位西戎來的婢女入了宮。”
“這點,便不勞二皇子費心了,奴婢自然又奴婢的辦法,二皇子只需記得奴婢是一直陪在王后身側的。”裴嬤嬤雖一口一個奴婢,言語間卻絲毫不見怯懦之意。
只是窈娘聽見只是個奴婢便敢在這大殿之上辱罵她,便坐不住了。
“陛下……她一個小小的奴婢,便敢在這大殿之上出言羞辱妾身,妾身何時受過這般的委屈,您看……”窈娘弱柳扶風般的靠在了君燃的懷裡,倒像是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住口!”沒想到這般卻只換來了君燃的訓斥。
“陛下……她不過就是個奴婢……”
窈娘沒想到,自己只是說個奴婢卻換來了君燃的訓斥。說著眼淚便就要流出來。
“老身不才只是個個奴婢。可老身這個奴婢,卻是救過聖駕的奴婢。”
周圍年齡稍大的臣子皆是一驚,想起了那年那樁一時轟動了天下的往事。
那年才是明成帝登基的第二年,明成帝剛剛登基為確保自己的江山無恙,便親行南下,要去巡遊一番瞧一瞧這世間的疾苦。只是巡遊不過一月,這位登基才兩年的帝王竟然離奇的失蹤了。
連帝王都能失蹤,舉國上下陷入了一震惶恐之中。就在文武百官幾乎都要商定好讓君燁登基的時候,這位失蹤的皇帝卻又離奇的出現在人們的眼前。
原是明成帝在巡遊的時候中了山匪的埋伏,一支隊伍盡數被滅,明成帝本已陷入昏迷,以為自己定是再也不可能醒過來,好在山匪只是劫財,並不知曉明成帝的身份,並沒有將明成帝置於死地。再次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救了下來。而救他的正是裴嬤嬤。
當時的裴嬤嬤丈夫也是死與土匪之手,她見明成帝還有著一口氣想起來當年自己死與土匪的丈夫,出於同情之心便將當時還在昏迷不醒的明成帝救了下來。沒想到這一救竟救了半生的榮華富貴出來。
明成帝醒來後便說要封裴嬤嬤為女官,裴嬤嬤當時還以為這人腦子出了毛病,被摔的傻了,直到一個月後當真有朝廷官兵接他進宮時,她才終於直到自己原來是救了個金疙瘩。
當時的裴嬤嬤,先後夭折了兩個兒子,無牽無掛的便跟著進了宮。她本一市井小民,靠著種種地為生,大字不識,哪裡能有做女官那本領,便嚮明成帝求了恩典,允許她在這宮中當個管事嬤嬤。
當時的君燁正是個頑皮的年紀,想著也須得有人來管教,便讓裴嬤嬤進了皇后的宮中。裴嬤嬤將她那一身市井氣帶進了宮中,可偏生她又是明成帝的救命恩人沒人敢招惹她。裴嬤嬤便靠著一身的本領將君燁製得服服帖帖的,有時還要連帶著其他幾位皇子一同捱罵,君燃感受頗深。
皇后倒是對裴嬤嬤這個性格極其的欣賞,知道她誕下了君綰,便讓裴嬤嬤一直照看著君綰長大,君綰自小又是個不大乖巧的,卻偏偏是個會撒嬌的,將裴嬤嬤唬的團團轉,君燁這才鬆了一口氣。
後來君綰出嫁,一直照看她的裴嬤嬤不捨,說是皇后命她跟隨,倒不如說是她自己求的命,隨著君綰一道去了西戎。
裴嬤嬤雖是個奴婢,可到底是明成帝的救命恩人,即便明成帝當年也是對裴嬤嬤恭恭敬敬的,君燃又怎地敢對裴嬤嬤動手?
窈娘聽見了這一身份顯然也是愣了愣,沒想到君綰身旁就連個嬤嬤竟也是塊硬骨頭,啃也啃不得動也動不得。
其餘人自然也不會替她說話,怎麼著這窈娘也非良家出身,雖懷了龍嗣在這宮中也不過就一小小答應之位,連些位置高的宮女都比不得。
君燃帶她入殿便已經是不妥,他們又怎會再替她說話。更何況這文武百官更又不少還同季大人一般女兒還在宮中,幫了她豈不是讓自家女兒受了委屈。此刻大家倒是極其的默契都選擇了緘口不言。只要是高高掛起,這後宮中的血雨腥風同他們又有多大關係?
正如他們當年為了不做亡國奴而送君綰出嫁一般,他們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動了自己盤中的利益。人性自私本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