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鬼,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
不知道是哪個帶的頭,他們扔下鋤頭拔腿就跑,連回頭都不敢,生怕一回頭看見女鬼追上來。
他們跑掉之後,老嫗再次出現在原地。
她脫掉破舊的衣服,放回木櫃裡,拍掉頭髮上的草灰,又掏出溼巾把臉和胳膊、腿、手擦乾淨。
那身不明質地的水手服沒有沾上一點兒灰塵,比她的臉還乾淨,畢竟這也算是未來的奈米材料了。
收拾完之後,她長舒一口氣。
東方的天空漸漸泛白,離天亮不遠了。
晨風異常清新,甚至有些發甜。
此時那群農夫大概已經找到醉臥草窠的佩劍男子,搖醒他之後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地上的蛇屍突然產生了某種奇異的變化,原本白色的鱗片漸漸變淡,蛇屍也漸漸變得透明,顯露出屍體下被壓倒的荒草。
她對這樣的詭異場景習以為常,一點兒也不覺得吃驚。
不一會兒,蛇屍徹底透明化,然後……被壓倒的荒草頑強地挺起了腰?
蛇屍並不是變得透明,而是消失了,包括一路延綿至此的血跡,留在小徑上的那後半截蛇屍也是如此,被徹底抹消了曾經存在於這個時代的痕跡。
這不是她乾的,她什麼也沒做,是遊戲帶走了它的屍體以及一切,解構並重構它的身體組織,再次賦予它生命,然後將它帶回現代,作為待捕捉的精靈出現,與東南亞人黎申泰發生命中註定的邂逅。
“說起來,太史公曾曰:學者多言無鬼神,然言有物。”
她喃喃開口,但周圍沒有別人,連蛇屍都消失了,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
“司馬遷老先生在寫這段歷史的時候,一定也很糾結——一個大活人,怎麼能憑空消失呢?作為史官,他不信鬼神,但必須客觀記錄曾經發生過的怪事,所以還是按照傳言這麼寫了下來。”她回憶曾經看過的史書。
“雖然《史記》不是真正的歷史,司馬遷老先生還是本著負責任的態度,一言道破陳勝吳廣的篝火狐鳴是假的,是為了拉大旗扯虎皮而故意命人裝神弄鬼……他可能也懷疑過斬白蛇這件事的真偽,因為這件事比篝火狐鳴更玄乎,但一來是農夫們言之鑿鑿,二來嘛……”她嘴角流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司馬遷老先生身為漢朝的史官,怎麼敢去懷疑……就算是懷疑也不能拆穿啊。”
“但是呢,歷史是不是真實並不重要,重要是人們相信的真實歷史,因為相信,所以產生了力量,對吧?”
她輕輕拍了拍水手服的大翻領,又拿起那個形似手機的東西,划動螢幕。
一隻又一隻栩栩如生的寵物精靈在螢幕上交替出現。
“唉,會議室裡的這些精靈,全都要送到它們該去的時代和地方啊。”她嘆了口氣,“好麻煩,臭老爹總把這些麻煩事推給我……不過呢,往好處想想,至少比留在家裡被曉蝶老師逼著寫作業好得多,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心有鴻鵠志,奈何蝴蝶身,這句話不正是曉蝶老師的真實寫照麼?可惜她是蝴蝶,連身份證都沒有,不方便拋頭露面,否則以她的水平,很可能會成為繼愛因斯坦之後最偉大的科學家啊……”她無奈地搖頭,“可是就算給我留再多的作業,我也成不了第二個她啊……”
她也就敢在曉蝶老師不在的這裡小聲抱怨了,否則如果被曉蝶老師聽到,估計要受到作業量翻倍的懲罰……
“算了,下一個目的地是哪裡呢?”
她隨手一劃,螢幕上的精靈像走馬燈一樣快速變換,停下的時候是一隻金剛鸚鵡。
“鳳鳴岐山啊……”她無奈地揉了揉肚子,該吃早飯了,實在不想去這些蠻荒古早的時代,食物難吃得要死,還是忍一忍,把這隻鸚鵡送過去之後再回家吃飯吧。
這時,水手服的大翻領下鑽出一隻白白胖胖的小蟲子,身體是乳酪那種乳白色,長得像是毛毛蟲,但是沒有毛,腦袋上長著兩隻又大又黑的眼睛。它蠕動著身體,懵懂地打量著四周,樣子就像是扶桑那邊的惡趣味零食——蠕蟲軟糖。
它的眼睛是絕對的黑,彷彿會吸收一切光線,像黑洞一樣深不見底。
“蟲蟲,咱們走吧,趕緊辦完事回家吃飯了。”她催促道,並且把手掌靠近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