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讓別人看了去,那真是天大的笑話,堂堂靜穹掌門竟然在一個半大少年的面前忸怩說不出話來。
這在以前,誰不把這掌門當瘟神?還不是隻有他們到晏青時面前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的份?可今天,著實換了個位置。
晏青時斟酌許久:“書凝……”
穆書凝仰起臉:“我是秦昱行。”可誰知,晏青時之前在他後頸上劈的那一刀,著實不淺,他這一動,肉連著筋,齊齊一疼。
穆書凝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隨即便憑藉著驚人的意志力把表情給調了回來。
晏青時明察秋毫,注意到穆書凝表情的扭曲,低嘆一聲,朝穆書凝走去。
他帶來的這藥,便有止血化瘀之功效。
見晏青時走來,穆書凝警惕地往後躲。
晏青時見穆書凝這一動作,眼中黯淡一瞬,步伐仍不停,頂著穆書凝不是那麼善意的眼神,像是頂著多大的壓力,走到床邊,二話不說,將藥粉倒在自己手掌上,不顧穆書凝掙扎,輕輕替穆書凝按揉起脖頸來。
晏青時的手是涼的,而且骨節分明,偏偏在遇到穆書凝的面板時候,彷彿才有了生命的溫度,變得溫軟而溫柔。
穆書凝全身的身體都是僵硬的,像是初次被主人鉗制著洗澡的幼貓,明明極不喜歡主人的動作,卻還是強忍著不掙扎。
幼貓是為了不被主人拋棄,而穆書凝,是為了……
穆書凝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神色平淡的晏青時,笑了一聲。
為了離開。
晏青時為穆書凝塗完藥,坐在穆書凝身後,不離開,默默看著他的背影。
穆書凝小幅度偏過頭,三千青絲從肩頭滑落,落到床上,也落到了晏青時的手上。
晏青時道:“書凝,為師記得你給我寫過一封遣詞造句都頗為曖昧的書信。”
穆書凝一瞬間就從床上跳了起來,看向晏青時的眼神十分怪異,
“晏掌門真是折煞我了,那時我不知天高地厚,還請晏掌門不要跟我計較,大人自然是有大人的肚量。”
晏青時看著他,嘆息:“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穆書凝逃離晏青時領域,瞬間覺得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怪罪什麼,晏青時現在知道了他芯子裡是誰,甚至比這更早,都沒有直接抹殺他,對他來講,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自己在這矯情什麼,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晏青時看著他:“斷情崖那種地方,說跳就跳,你在想什麼?”
穆書凝道:“自然是斷情逃命。”
晏青時呼吸一滯:“你可知斷情的意思?”
穆書凝八風不動:“絕情水,絕七情,斷情崖,斷六慾。我知道。”
晏青時聲調不由自主地高了起來:“你知道為何還要跳?”
“我想活下去。”
五個字,“我想活下去”讓晏青時驀然想起多年之前,他手執蒼吾,刺穿穆書凝胸膛之前穆書凝曾與他說的:“師尊,不要殺我,好不好?”
可惜那時他揹負的是整個蒼生,整個靜穹,整個修真界的道義與公平,他捍衛的是他一直守護著的東西。
可直到他被那道劫雷劈中的時候,他才明白,他想守護的,不是那些虛無縹緲,更不是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