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晏青時是真的想殺了他。
他隨意地闖入了晏青時的秘密領地,而晏青時沒有立即殺了他,已經是對他最大的仁慈。
穆書凝心裡發顫,道:“弟子來找師尊,想借一下師尊的黑玉令去藏書閣,弟子在外面敲門,沒有得到回應,憂心師尊出了狀況,就冒昧直接進了師尊的房間,弟子莽撞,不小心按動了師尊桌面上的硯臺,弟子發現了一條密道,心中好奇,就進來一探。”
穆書凝一口氣說完,都不敢去看晏青時的表情,他知道,晏青時現在的殺氣未退。
晏青時被穆書凝這一口一個“師尊”喊得心煩氣躁,手下沒有控制住,劍尖又前進了一點,穆書凝臉色一白:“師尊,你是要殺了我?”
血在穆書凝的白衣上綻開一朵花,穆書凝忍著疼,不敢動彈一下。
“我有什麼理由不殺你?”
這裡是晏青時最後一縷感情的寄託之地,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被人撞破,那一瞬間,他彷彿想起多年之前,穆書凝揣著這份見不得人的心思,忽然有一天被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那份恐懼與驚慌,他竟有些感同身受。
晏青時必須承認,這份師徒不倫之情,他快要壓抑不住了。可笑的是,他醒悟過來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穆書凝說道:“師尊,弟子發誓絕對不會將此事說出去。”他現在沒有暴露身份的想法,而且他也摸不準晏青時的心思,萬一自己暴露身份迎接來的是新的一輪圍剿和抹殺,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晏青時冷笑:“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你讓我如何信你?”
穆書凝道:“我可以立心魔血誓,只要我違背諾言,將會終生被心魔所擾,修為不進反退,最終萬魔噬身而死。”
穆書凝感覺到劍尖稍微外撤了一些,他心頭一鬆,知道這是晏青時在等著他立誓。
他一刻也不耽擱,立即咬破手指,以衣為紙,熟練地畫下一個心魔血陣。
“蒼天在上,我秦昱行發誓,今日我的所見所聞皆不會向外透露一言,若有違反,將受血魔反噬,魂靈永墜阿鼻地獄。”
穆書凝話音剛落,陣法驟然爆發出一股血腥粘稠的紅光,穆書凝甚至聞到了血的腥味。
晏青時看著穆書凝描摹陣法的熟練手法,心中起疑,但也僅僅是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麼。
待到紅光散去,穆書凝虛脫似的跌倒在地,晏青時及時抽劍,以防傷到他。雖然有一瞬間他真的想殺了這個弟子,可他不是衝動的人,等到冷靜下來便知曉,若是秦昱行真的死在了這裡,他百口莫辯。
正巧穆書凝發了心魔血誓,晏青時就順著這個臺階下了。
晏青時看著將背後空門對著他的便宜徒弟,暗中嘲道心防太淺,直接一手刀將穆書凝劈暈了過去。
晏青時還有一個重要的事要做。就在剛才,他如果沒有眼花的話,他好像看見了寒玉冰床上的穆書凝有了生命體徵,雖然微弱,但足夠讓他驚喜。
這三年多來,他從未有過一刻鬆懈,他知道穆書凝體內的元嬰已經被生生挖了出去,即使醒來,也不過數十年壽命,穆書凝將如凡塵之人一樣,體會生老病死。
他曾嘗試過對穆書凝使用搜魂術,想查一查穆書凝會落到這種地步的原因,他好替愛徒報仇。只是令他詫異的是,現在的穆書凝只是一個空的軀殼,搜魂術根本派不上用場。
這讓晏青時不禁更加惱怒,究竟是誰會這麼殘忍,毀了穆書凝的元嬰不說,還抽走了他的魂魄。
這麼一來,晏青時倒是抱了一絲渺茫的希望,若是穆書凝的神魂歸來,也許他們師徒二人還有重聚的機會。
晏青時有所耳聞,有一種煉器師會抽走靈魂強大的修真者來煉器,以使法器擁有強大到逆天的程度,他也一直在暗中尋找著近兩三年來現世的強大法器,只可惜,一直查無所獲。而剛剛穆書凝表現出來的那一點生命體徵,足足讓晏青時驚喜。
可沉寂了三年的軀殼怎麼會突然出現生命體徵?也許只有神魂靠近時,身與魂互相吸引才會使軀殼產生刺激。
晏青時的眸光沉了沉,他抿唇看向一旁昏著的小徒弟,目光深邃又黑暗,像是裹著一團濃重的霧層。
穆書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自己屋裡的床上,衣服還是原來的那身,上面的血色法陣已經幹成了血殼,而他的後頸一陣痠痛,稍動一下就感覺脖子要斷掉一樣。
穆書凝記得清楚,自己在師尊房間內的密室裡看見了自己的軀體……
他以為自己的屍身早已經被剁碎了扔進河裡餵魚,可他沒有想到,竟讓他的師尊給找了回來,放在寒玉冰床上完好儲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