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怔怔之時,一身黑色的少女已經朝著尖叫聲的來源跑去。
撞倒陳州的是一輛中型的貨車。
他整個人都被捲進了車輪的下面。車輪之下,血跡混合著白色的漿體不斷湧出。黑色的柏油馬路上一片殷紅。司機跌跌撞撞地從駕駛座上跑下來,看清楚眼前慘狀後,哆嗦地高喊著:“不是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救護車的聲音蓋過了人群的尖叫。唐淵身後不斷有人推搡著,略帶興奮的議論聲自背後而起,在這個晚風漸涼的初秋,突如其來的車禍就像是一場即興節目,大家都情緒熱烈地想要看清這場血腥的熱鬧。
陳州的屍體從車底拽出來的一剎那,周遭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他的頭骨被碾碎成餅,僅有一點肌肉連線著頸椎。只有一隻伸出車輪外的手是完好的。整個上半身早已看不出來形狀。
絕對活不成了。
唐淵忽然覺得胸口堵塞難忍,正想要撥開人群離開時,轉頭髮現鍾靈就在自己身側,一動不動地盯著車禍方向,那張無悲無喜的臉緊繃著,眼中情緒複雜。
被抬走的陳州,身上被一塊巨大的白布蓋著。風起,掀起了白布的一角,並捲走了他褲子口袋裡面掉落的半張紙。
那張紙猶如初秋的殘葉般,浮浮沉沉,最終落在了唐淵和鍾靈兩雙腳中間的位置。
白紙上用黑色墨水筆臨摹的圖案漏洞百出。
唐淵彎腰將其撿起,他想,這應該是陳州努力憑著記憶所畫出來的東西。他將那張紙小心地疊好,正要放進口袋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身體一冷。
老張和鍾靈,一左一右,相同的毫無人氣的兩雙空洞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唐淵的臉。
“你藏那張紙是要幹什麼?”老張語調生硬,說話時,一雙眼睛在唐淵的身上來回掃,最終將目光定在他上衣的口袋。
唐淵反應極快,張口就來:“我是在想,這張紙或許可以成為我們寫報道用的素材。”
“撒謊。”
唐淵頭一轉,正對上鍾靈雙眸。她鯰魚嘴一張一合,溫吞道:“你分明是為了繩結陣圖。”
唐淵心頭一驚,眼底難掩震驚:“你說那圖陣是什麼?”
鍾靈繞過唐淵的問題,雙目死死盯向他,窮追不捨問道:“為什麼?”
“我……”
唐淵與少女深不見底的黑瞳對視數秒,卻始終無法讀出這雙眼中到底藏了怎樣的情緒。
駭然?驚訝?質疑?
不,都不是。
他只感覺到一股沒由來的心慌愈演愈烈,逼得他頭暈目眩,喉嚨發緊。慌亂中,他攥緊了拳。口中支吾了半天,卻連不成句。
此刻圍觀的人群正在逐漸散去。司機的哭嚎連同警察一同被拉遠。唐淵、鍾靈、老張三人所站的方向,除了滿地血跡外,空空蕩蕩。程昱的嘔吐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在這充滿詭異感的沉默中,不留餘地地搗亂。
鍾靈終於肯收回目光,頭也不回地朝著側街中一條幽深的巷子走。
“唐淵。”老張的聲音自右側傳來:“希望你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