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這具屍體,太乾淨了。
唐淵目光下移,馬上就發現了更加奇怪的地方——她的大拇指和食指死死地捏著一張巴掌大的紙。紙張的背面,隱約透出了些許黑色。
那是什麼?
唐淵朝著屍體走過去時,引起了背後的一片驚呼。他小心翼翼地蹲下,還未等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一聲呵斥壓過現場的噪雜,清晰無比地傳入到唐淵的耳朵裡。
“誒!那同學你幹什麼呢?”
唐淵回神,起身的動作太猛,他眼前一片黑色,身體也搖搖欲墜。身著黑色夾克的男人手指著他走過來。唐淵閉上眼睛,想要趕走這該死的眩暈感。
“這是案發現場你知不知道?破壞了現場你承擔得了責任嗎?趕緊給我出去!”
“說你呢!”肩膀被男人推了一下,唐淵的腳步有些趔趄。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睛,這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是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頭髮略長,兩眉之間有深深的豎紋。以他為中心,屋子裡瞬間湧入了穿著白色褂子檢查的、拿著相機拍照的不同的人。
唐淵反應過來,這是辦案人員。
“對不起。”唐淵面色發燙,有些尷尬。低聲一句後,他朝著門外走,正碰上門口走進來的看上去五十多歲,兩鬢略有些花白的男人。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男人驚訝道:“唐淵?”
唐淵盯著他的臉遲疑了兩三秒,忽然雙眸一緊,難以置通道:“陳警官?”
“沒想到真是你,我還以為我看錯了!”陳警官上下打量著唐淵:“你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我也沒有想到……還有機會見到你。”唐淵難掩雙眸中的詫異,有些慌張地回答道。
“你在這等我幾分鐘,等我處理完了現場的事情,找個地方。”陳警官邊說邊拍了拍唐淵的肩膀:“咱們倆好好聊聊。”
唐淵點頭,看著陳警官朝著寢室內的女屍走去。
半小時後,校外的冷飲店裡。
店內冷氣開的很足。兩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唐淵有些侷促,雙手緊握著檸檬百香果的杯子,沉默不語。
“距離那個案子,已經過去九年了吧?”陳警官嘬了一口檸檬水,眉頭立馬皺起:“這玩意兒怎麼這麼酸。”
“嗯。”唐淵抬起頭,對陳警官的眼睛對視:“案子,破了嗎?”
“沒破。沒可能破。”陳警官一邊搖頭,一邊用吸管攪和著果汁,杯裡的百香果顆粒浮浮沉沉:“現場處理的太完美了,除了兇手用血畫在天花板上的圖陣以外,沒有一點線索。估計這案子要成為懸案了。倒是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還不錯吧?”
“一切都好。”唐淵道。
“你小子還真是福大命大。我記得那年……”
陳警官剛開了個頭,便恍然回神,對著唐淵一臉歉意地笑:“對不起,我不應該在你面前提這個。”
唐淵扯著嘴角:“出院以後,我聽到過關於那件事的很多版本,可能是手術後遺症的原因,我記得不太清楚了。所以陳警官,我很想親耳聽你說那天都發生了什麼。”唐淵深吸了一口氣:“就算是難以接受,我也不想逃避那段記憶。”
唐淵的平靜顯然在陳警官的意料之外。短暫的猶豫後,他才說道:“兇手殺了你姑姑家一家三口之後,在廚房的洗菜盆下找到了藏起來的你。硬生生地把卡在裡面的你給拽到了客廳,然後把你給……”
陳警官說道這裡,忽然停頓,嘆了一口氣。
“割喉。”唐淵接上陳警官的話:“我被割喉了。”
“是。”陳警官眉頭緊皺,雙目中充滿了不忍神色,彷彿又回到了九年前的那個深夜:“我至今還記得我進那間屋子的感覺。撲面而來的血腥味,滿屋子都是血,你姑媽家的三口人被分屍,手腳被硬生生地掰成了一個直角,把你圍在了裡面。你仰著頭,正對著天花板上的那個圖陣。脖子的傷口不斷往外湧著血。太慘了。這麼多年來我去過那麼多殺人現場,那是我見過最慘的一起滅門案。”
陳警官閉上眼睛緩了緩:“說實話,我真沒想到那種情況下你還能活著。畢竟我……親眼看見你的生命體徵消失了。但就在醫生宣佈你已經死亡,馬上要把你推去太平間的那一刻,你竟然睜開了眼睛,心臟也恢復了跳動。怎麼說……這件事太不可思議了。”
“醫院的事情……我毫無印象了。”唐淵道:“恢復意識的時候,距離案件也已經過去了四天。能想起來的最後看到的畫面,就是天花板上的那副圖陣。對了,陳警官。”
唐淵身體不由自主地朝著陳警官的方向傾斜,語氣急切道:“那個死在303女生手裡捏著的紙,那上面畫的是什麼東西,你看到了嗎?”
“你是說這個?”陳警官將一個裝在塑封袋裡的紙片推到唐淵面前。
弧形的線條裡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某種象形文字。紙張邊緣不齊,可以確定這只是被撕下來的一部分。但這一部分已經足夠讓唐淵辨認出——這是九年前春水街居民樓滅門案,兇手用被害人的血在天花板畫就的圖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