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尋歸魂魄破碎,這兩隻魂魄,也還沒有如今這般“兩情相悅、便有一傷”的劫數。
這兩魂之間的劫數是何時系在一起的呢?是在離闕看到尋歸灰飛煙滅、魂魄破碎的時候,盜用了長明盞,在燈光指引之下,把那魂魄的碎片一一找回來的時候。
魂魄散落在銀河萬萬千星輝之中,其透明顏色又無具體形狀,是很難找到的。可長明盞水藍色的燈光卻可以把魂魄照成赤紅的顏色,甚至可以幫忙,守住哪怕一縷魂魄。
這場景,這盞燈,這顏色,是否也熟悉呢?
沒錯,長明盞,荷花燈,無慾海,赤紅燈芯,一縷魂,還有——燈染。
我以前從未想過,為何素書的魂魄寄在水藍的玉玦上,會變成荷花燈盞的模樣,為何不會變成其他的模樣,偏偏是燈呢。我現在卻知道了。這終究——還是在三十萬年前設下的樊籠之中,一點一滴,皆有因果。
重回三十萬年前離闕尋歸之事,離闕擅用長明盞窮極銀河尋找尋歸散落的魂魄,這期間,星宿又折騰了幾折騰,之前說過有長明盞在,任憑星宿怎麼折騰都不是大事。可問題就出在——長明盞不在,且被離闕擅用,去尋他心愛的姑娘的魂魄了。
待所有的魂魄碎片找回,長明盞歸位,星宿逆轉之勢已成定局,無法補救,俯瞰腳下芸芸眾生,他們已然因著這星宿逆轉引起的山海顛覆、朝夕不明、寒冬不分而遭了大劫。
於是,司北斗星宿運轉的上古之神離闕,為情所困,監守自盜,按律——
當誅。
長明盞為了找尋歸的魂魄窮盡了其精力,也失去了作用,再也不能如當初那般,在星辰之上點燃照個半月便能發揮能力。
也於是,從此以後,離闕與尋歸雖死,可其兩魂卻遭受了滅頂的詛咒,這詛咒惡毒得很,它叫兩個人,只要一沾上“情”這個字,便要兩敗俱傷。且這魂魄所附之神仙,必定要為了北斗星宿或者銀河眾星之明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天命當真比想象之中更殘酷更絕情——既然長明盞不能用了,那你們生生世世,便代替長明燈,去發揮作用罷。這是你們——罪有應得。
離闕身死,長明一盞,化成玉玦模樣落在了無慾海,玉玦是水藍色,偶有微弱的光澤如水一樣,流淌出來。
離闕的魂魄,便附在這長明盞變成的玉玦之中,只是久而久之,魂魄被無慾海溶解了許多,再不能化成一個完整的離闕。
直到有一天,無慾海海邊出現一個玩耍的孩童,這孩童心智不全,因為他缺了一片魂——這孩童,叫聶宿。
這一樁事,是否也熟悉至斯?
本君當年,也是這般,缺了一片魂的。
年幼的聶宿,看到了海中有一枚玉石,便跳進去撿了出來。
甚至連聶宿也不知道,他見到那水藍色的玉玦的時候,他指尖觸到這瑩潤的玉石的時候,離闕未滅的幾縷魂魄已然潛入他身體內,將他缺了的一片魂,補了個完整。
或許是報恩,或許是延續。
十幾萬年過後,的聶宿如我現今繼承了他的記憶這般,聶宿也繼承了離闕的記憶,所以他找到埋在銀河之畔、無慾海盡頭的一個盒子,盒子裡,便是尋歸的魂魄碎片——這是當年,離闕手執長明盞,窮極長明盞所有光亮,將銀河翻了一遍找到的魂魄,這魂魄——
一片都不曾少。
聶宿翻閱古卷,想找到能將尋歸復活的辦法,他終於看到了一段話,這段話便是——“種魂成樹,樹落梨花。梨花寄魂,飄零散落。取來食之,可得魂魄。”
後來的事,大家都已經曉得。這魂魄,最終落在了原身是銀魚的素書身上,她在得到這魂魄的時候,也同樣承繼了這劫數,甚至她身上的這劫數更細緻更具體,如那卦書所示,魚鱗,魚鰭,都一一被這天命做了殘忍的安排。
兩情相悅,便有一傷。聶宿最後於銀河畔仙逝,距離離闕被斬,恰好十五萬年。
十五萬年。十五天。燈盞長明,星辰不滅。
老君翻閱了千萬卷書,終於找到了這所有的淵源與糾纏。
我偶知道了,這劫數應著詛咒,以十五萬年為一輪迴,致使素書和我,從帝星到洞明星,從天璣星到天璇星,從搖光星到玉衡星,屢次三番與這星辰扯上糾纏。
只是,可怕的是,現今,距離離闕仙逝是三十萬年,距離離聶宿仙逝,正好是——十五萬年,一個輪迴。
老君未再往下說,可我已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現今,我同素書,必有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