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婉兒的孃親,在荊氏遭難的前一年,因病逝世。醫女不能自醫,荊婉兒跪在靈前守孝,但
是她來不及為親母守足三年孝,荊家就被抄了。
官兵壓著荊哲人來到荊婉兒面前的時候,荊哲人一身官服已經被除去,雙手鐐銬,臉色蒼老灰白。
“婉兒,爹對不起你。”
父女根本來不及把發生的事說清楚,荊哲人已經被押送去了嶺南流放的路上。
活下去,是荊哲人對女兒說的最後一句話。
入宮之後荊婉兒慢慢查清楚了,道士胡超向天後獻上神丹,無數默默無聞的官員裡,天后點了荊哲人試藥。
荊哲人是三品大都護,卻被一個無名道士的讒言,逼得吃下丹砂。
當日大殿上發生的事,荊婉兒沒有辦法去知道,甚至她翻開手上的卷宗,到最後一頁,“殿前失儀”,大都護全族判流放嶺南。
一個殿前失儀罪就能讓一個三品官全族流放,荊婉兒翻遍了整個案卷,卻只有失望。
什麼樣的殿前失儀,能嚴重到這樣的地步。如果荊哲人真的做了什麼忤逆武后的事情,武后還會留他一條命嗎?
荊婉兒緊緊地捏著案卷。
本以為,在大理寺能找到塵封的那一段過去,能找到想找到的真相,卻沒想到依然是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一個平民出身的三品都護,心中一直忠君,哪怕忠實的那名君王並不見得是個明君,荊婉兒知道自己的父親也不會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這是刻在荊哲人骨子裡的東西。
這樣的爹,怎麼會”殿前失儀?”
荊婉兒要盡全力才能忍住沒有揉爛卷宗,這個罪名真的可笑極了。
差役檢查送回的案卷,發現其中一份不對勁,他立刻拿起,剛一開啟,就看見佈滿褶痕的內容。
裴談這兩日借閱了許多的檔案,但從不會把案卷弄成這樣。
差役一驚之下,立刻將案卷內容看了一遍,心中愈發驚疑起來。
想了片刻,他立刻把案卷合上,卻沒有放回去,而是轉身向外面走。
剛到門口,差役被一個身影攔住,抬起頭一看,立刻心裡一緊張:“寺卿大人…”
裴談看著他,自然注意到手上的東西,還沒等開口,那差役連忙道:“小人正要去見大人。”
差役說著,立刻把手中的案卷躬身遞過去。
裴談慢慢接過案卷。
差役這才敢抬頭,小心地看著裴談。
裴談面上看不出情緒,他只是把案卷開啟,看了片刻,然後就合起。淡淡問:“這份案卷怎麼了?”
差役見裴談面無異色,不由內心咯噔,遲疑
了片刻還是說道:“今晨荊姑娘來借卷宗,說是大人要看…敢問這一卷,真的是大人借閱的嗎?”
裴談看著差役的目光,“是我。”
差役似乎被噎了一下,片刻賠笑著:“是大人借閱的就好,是小人多疑了。”
差役內心的想法,剛才他看見這案卷內容上,寫的“犯事之人”,乃叫荊哲人,荊婉兒的身份現在在大理寺也不再是什麼秘密,聯想她和這位荊哲人的關係,和她借卷宗時候的表現,差役很快就覺得其中有問題。
看管陳年案卷,牽涉舊朝,干係重大,所以他剛才是想拿著案卷,去詢問裴談。
沒想到裴談來了,而且對案卷並沒有表示什麼疑義。
裴談拿著案卷,放到差役手中:“拿去歸檔吧,這兩天我調閱過的案卷,你都可以直接封存。往後,若是無旨意,也都不必再拿出來了。”
差役道:“是,小人明白。”
裴談看著差役轉身匆忙進入屋內的深處,這些被封存的舊朝案子,這間在大理寺陰暗無光角落的案卷室,真像是埋葬了半個大唐血案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