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裴談用手撫了一把棺材,竟然發現這薄薄一層棺材板,居然有些許溫熱。
要知道死人是不會有溫度的。
裴談之前懷疑過是千牛衛故意為之,可是他試探了幾句,發現千牛衛毫無反應。
所以他才屏退眾人,在這無人的驗屍房裡,開棺一探究竟。
縱使全然有準備,看到棺中少女容顏的剎那,裴談幾乎是呆滯的。
這時,少女的眼睫動了動,像是沉睡許久剛剛醒來那樣,緩慢地睜開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她和裴談的目光,像是註定似的,正好相對。
棺中惡臭熏天,但彷彿沒有人注意到這些。
良久,少女唇邊動了動,居然嬌俏面上露出盈盈一笑來,說道:“大人。”
裴談不知何時捏住緊捏住的手,漸漸鬆開,盯著少女一字頓道:“荊婉兒?”
荊婉兒手腳動了一下,有些吃力地扶著棺材壁坐起來。她的手腳因為久躺已經僵硬,加上棺中空間狹小,連翻身都困難。
等她坐起來,就看見她身底下真正的屍體。被一張白布裹著,早已經僵硬在下面。
她竟然是一直躺在這屍體的上面。
裴談終於問了出來:“你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應該早就離開遠去,至少不會再讓人找到嗎?
看到是荊婉兒已經夠讓人驚駭,她偏偏還是出現的這般驚世駭俗。
就看荊婉兒一直低頭拍了拍衣裙,慢慢才一笑道:“我在城外徘徊許多天,才看到千牛衛帶著這棺材路過,於是想了個法子,才躲到這棺材裡。”
她說的輕巧,要騙過大唐精銳千牛衛,談何容易。但在梧州那一次,每個人都早已見過這少女的狡黠和聰慧。
現在的長安城沒有路引絕對進不來,看看每天被丟出去的那些考生就知道。只有千牛衛的車馬,絕對沒有人敢盤查。才能讓荊婉兒渾水摸魚,順利進城來。
但裴談那句話,顯然問的不是這個。
“為什麼還回長安來?”裴談的聲音已經有些抑制。
分明已經獲得自由,誰還會傻到重回牢籠。
荊婉兒站在昏暗的驗屍房裡,她的面板呈現一種不健康的蒼白,這近半年來,可以想見她經受了多少風霜。
可她臉上卻沒有半點在意的樣子,嘴角掛著笑:“多謝大人在梧州對婉兒網開一面,但婉兒在長安還有未完成的事,只好辜負大人一番好意。”
看她說的輕描淡寫,一句未完成的事,就解釋了她膽大混入金吾衛押解的棺材,逃回長安的事。
這幅樣子,豈非讓人有些動氣。
“你當這是鬧著玩兒的嗎?”溫雅如玉的裴公子,臉色竟有些陰沉。
荊婉兒望著裴談,這張熟悉的臉,
她竟覺得有些恍然,她粲然笑了笑。
“謝謝大人。”
正因為有這半年,她走了大唐的千里山河,看了山清水秀,甚至還想過要遠去嶺南,和被流放的家人團聚?
但這些所有的,最終都還是奠定了她重回長安的腳步。
混進一口棺材裡,誰能想到這樣的辦法。
怕是僅僅和死人同棺而眠這些,就已經能嚇壞常人。
可荊婉兒不一樣,她在宮中,已經和屍體相伴了五年。少女這一身臭味,換了別人早就難以忍,她卻安之若素。
從荊婉兒身上裴談看不見一絲後悔,到底能有什麼事,能讓她費盡心機也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