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保佑!”
“阿彌陀佛!”
當清軍運糧大隊北上的訊息在昌平城外亂哄哄的蒙古大軍營地中傳開的時候,幾乎所有的蒙古人都開始唸經了。有些個比較虔誠的蒙古人還從髒兮兮的袍子裡面摸出了珍藏的佛像,直接就蒙古包裡面拜上了。
如果這一幕給西天佛祖看到了,一定會非常為難的。這個佛祖怎麼可以保佑別人殺人搶劫?這業務不歸佛祖管啊,要麼找那個早就沒什麼人理睬的長生天,要麼再去西邊找找那幾個喜歡打“神之戰”和賣贖罪券的主兒。
另外,這些蒙古人要去殺的是文殊菩薩家的人,要去搶的是文殊菩薩家的錢這讓佛祖怎麼保佑?
不過佛祖完全不保佑一下好像也不行,因為這些唸經拜佛的蒙古人實際上已經快要斷糧了!
因為入口搶劫是個非常困難的技術活兒外加力氣活!
力氣夠大,技術也到位了那是搶劫,沒有力氣再加上技術不行那就是送人頭!
而跟著阿布鼐、布林尼這倆蒙古大小汗從口外打進來的這幾萬蒙古勇士的搶劫殺人的手藝,實在是沒有精熟。別說和成吉思汗那一屆的蒙古人比,就算也先太師、達延汗、俺答汗底下的蒙古人,他們也相差甚遠,甚至那個林丹“跑路汗”麾下的察哈爾勇士也比他們強出太多了。
雖然林丹汗手下的蒙古人一樣也沉迷佛教,但當時草原上還是沒有王法的亂世,那一屆蒙古人都是在腥風血雨中長大的。而如今的察哈爾各旗各部的蒙古人,都是在大清皇帝的“關心呵護”下長大的老實蒙古人,都給管得規規矩矩的。上哪兒去學殺人放火的技術?更別說實踐了被實踐還不差不多。
而且漠南蒙古人現在的生產模式和關內種地的漢人,其實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北京周圍的漢人農民其實也會放羊,家境比較好的也有馬。
漠南草原上的蒙古人現在也都定居了,不能逐水草而居。所以普遍都會種點地,要不然光靠在一處放羊擠奶,根本不夠吃的。至於羊肉.那是貴族才有吃的,普通牧民就吃點奶製品。
而且由於蒙古人種地的手藝很差,收成也沒什麼保證,所以這一屆普通蒙古牧民大多營養不良,長得還沒關內種地的漢人農民長大,力氣肯定也不會特別大。
而這些技術和力氣都不佔優,還信佛信得不大敢殺生的蒙古人,在進入口內(透過張家口)之後,就遇到了一系列非常堅固的城堡!
這些城堡都是明朝為了防也先太師、達延汗、俺答汗和皇太極的手下而修建的,現在用來防阿布鼐和布林尼實在是太足夠了。
如果不是阿布鼐和布林尼使詐偷襲和居庸關的清軍卡著點“換防”,送了蒙古人一個空子,他們肯定到不了昌平。
而抵達了昌平的阿布鼐和布林尼又發現昌平州城周圍遍佈著大大小小的城堡和堅固的八旗親貴的莊園,如果不打破這些城堡和莊園,阿布鼐和布林尼所部就很難獲得足夠的補給.除非他們讓手下的蒙古人下地收麥子(現在春小麥快熟了),而要打破這些堅固的城堡、莊園,這一屆蒙古人好像又很難做到。
至於已經被五萬蒙古大軍包圍的昌平州城那可是明朝用來保衛天壽山皇陵的城池!
雖然現在只有當地的團練和百姓在守護,但也不是阿布鼐和布林尼能在短時間裡面打破的。
所以阿布鼐和布林尼現在就是頓兵堅城之下,補給不足,進退兩難。
而張勇這個癱子所率領的運糧隊,對於阿布鼐和布林尼而言,簡直就是雪中送炭一般的好事兒.只是這麼好的事兒怎麼會被阿布鼐和布林尼碰上?敵人怎麼會那麼愚蠢?昌平州才圍上怎麼就需要大隊的輛車來接濟了?這大概就只能用佛祖保佑來解釋了吧?
阿布鼐也在自己的蒙古包裡面拜了佛燒了香,然後就帶著麾下的勇將噶爾昭、噶爾馬、噶爾馬色冷和僧格渾津等人,一塊兒領了一萬蒙古騎兵,亂紛紛出了位於昌平州城南面的一處營地,向南湧去。
昌平州城距離北京城有五六十里,張勇所部是九月初五中午才慢悠悠出門的,一點都不急,只走了十里地,到天色昏暗的時候就了紮營。
第二天又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又領著底下的三千大軍拉著二百車糧食,慢悠悠的走了十餘里地,到了海淀鎮附近,一處水清木華的好去處,又傳令安營紮寨了。
他安營紮寨的地方就在一條名為清河的小河北岸,附近有座箭亭、一座名為箭亭橋的石橋,南岸還有一大片非常茂密的樹林。
張勇就命人在箭亭橋北紮了個車陣,就是把所有的糧車首尾相連,連成一個環形。同時還派人登上南岸那座箭亭,並且在箭亭橋南岸也設了防,似乎是想為自己保留一條退路。
時間很快到了大清康熙十二年的九月初七,凌晨。
這個時候距離張勇率部出北京已經快兩天了,距離阿布鼐率軍南下也超過了一天,而布林尼所率領的大隊蒙古騎兵,也已經開拔南下走了一段時間了。
而在清河箭亭橋一帶的清軍營地周圍,卻還是一片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大戰在即時候的緊張,似乎也沒有人發現接著夜色悄悄靠上來的一萬蒙古騎兵。
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擔心蒙古人的騎兵在大晚上找不到自己,張勇還讓手下設了個燈火通明的明營,大晚上的一大片星星點點的篝火,極為顯眼,只要阿布鼐手下的蒙古人不夜盲,一準是能找來的。
張勇這個主將因為腿腳不便,所以並不怎麼管事兒,昨兒傍晚下完命令後,就縮排自己的大帳裡研究怎麼作詩了。
不過他自己不怎麼管事兒,並不等於他的軍隊沒人管。因為張勇手底下有一大群追隨他多年的老兄弟和已經成長起來的子侄。
他原是左良玉手下的副將,在明末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自己的團隊,又是帶著團隊跟著左夢庚一起加入清軍的。後來又被分到陝甘這一塊兒替大清掃平李自成和明朝的餘黨,鎮壓各種起義,順便再打一打西北的蒙古人。再後來還被派到洪承疇手底下平湖廣、戰雲貴、定廣西,然後又在吳三桂手下幹了三年提督,永曆沒了以後,他又折返甘肅去當提督,然後就一直懟西北的蒙古人,直到被王忠孝坑了一把,才給調來北京。
不過他也不是孤身赴任,而是帶著自己的團隊好幾百人一塊兒來的。先是當練兵大臣,幫著訓練綠營新兵。等康熙御駕親征後,他又被手底下沒人可用的裕王福全發掘出來提拔到了九門提督兼管巡捕五營,同時繼續和趙良棟一起練兵。
所以說,他手底下的團隊,自從降清以來,二十七八年間,幾乎就沒停下來過,一直奮鬥在扶清滅敵的第一線,天天都在歷練,而且還拿西北的蒙古人練了七八年手,最懂怎麼對付這些沒落了的蒙古騎兵了。
張勇的繼承人是他的次子張雲翼,現在已經年過三旬,也在西北拿蒙古人練了七八年,還順便拿蒙古人的鮮血染了自己的頂子,年紀輕輕就混上了個副將。
這一回出兵,他爹張勇負責作詩坐鎮,臨陣佈署就交給他了。
雖然他打蒙古的經驗非常豐富,但是這會兒也不敢掉以輕心,從昨天傍晚紮營開始,他就一直在各處巡視,繞著車陣走了三圈,幾乎是一寸一寸地檢查——拒馬槍擺結實了沒有?陷馬坑挖夠了尺寸沒有?火炮都架好了嗎?鳥槍兵的鳥槍、火藥、槍子都備好了嗎?弓箭手的箭簇夠不夠?總之,沒有一個細節能逃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