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頓早飯大家都吃得不太好。陶陽翁主是無心用膳,只顧著跟自己的外孫們噓寒問暖。她不動筷,江雪荷姐弟幾個自然也不好動筷,顧思言兄弟倆見了也沒心情吃東西。柳涵之還在與裴靖宇交談,柳大娘嚇得胃口全無。直到江清柳終於忍不住了,眼巴巴地望著桌上的早點,陶陽翁主才反應過來。
“看我,年紀大了,一說起話就停不下來,把你們都餓壞了吧?”陶陽翁主連忙讓他們姐弟幾個都坐好,然後一個個為他們夾菜,“大家都坐過來一次吃吧,原本就是要請大家吃早膳的。”
眾人聽了這話,便照著圓桌一排坐開,唯有柳大娘坐立不安,隨時都想要逃走,不過被柳涵之牢牢按住了。
柳涵之心裡太清楚了,如果此刻他們母子二人就這樣跑掉的話,那以後他都別想再見江雲蘭了。
他很清楚他娘在擔心什麼,可在他看來,那些事情並不是那麼值得擔心的。陶陽翁主雖然待江雪荷姐妹幾個十分熱情,可是昌平侯府那邊並沒有把江雲蘭認回去的意思。況且就算認回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雖然才來京城沒多久,但也知道在京城裡是妻憑夫貴女憑父貴的。裴氏的身份再貴重,也改變不了她嫁給一個農夫的事實。江雲蘭就算是侯府的表姑娘,可只要她的父親是一個農夫,京城裡的世家子弟就看不上她。不認回去倒還好,一旦認了回去,江雲蘭的身份就顯得十分尷尬。
柳涵之覺得,多了這樣一層身份,江雲蘭的處境會變得更艱難才對。而他既然選擇了江雲蘭,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陪在江雲蘭身邊才對。
如今當著陶陽翁主和裴靖宇的面他有很多話不能照實說,不過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跟他娘說說,免得他娘與江雲蘭起了隔閡。
吃完早膳以後,陶陽翁主仍然捨不得回去,想要繼續拉著江家姐弟說話,不過被裴靖宇勸住了。
“母親,該回了,在外頭待的時間太久了,父親肯定會懷疑的。”裴靖宇低聲道,“您也知道,父親一向寵幸崔姨娘和裴靜姝,而當年的事情……”
當年的事情裴靖宇一直沒有查出是誰做的,因此對於陶陽翁主的懷疑將信將疑。可既然有所懷疑就該有所避諱,這事暫時不能讓崔姨娘母女二人知道。
“既然如此,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改日我再找時間出來看你們。”陶陽翁主看著江雪荷,很是不捨。
臨走之時,她讓自己身邊的侍女給江雪荷姐弟幾個送上了見面禮,顧思言兄弟也是有的,但柳家母子沒有。
理由也很簡單,雖然她來之前還不知道顧思言兄弟倆是什麼德行,可嫁都嫁了,只能暫時認著,日後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再作打算也來得及。可江雲蘭還沒嫁出去呢,她與柳家的關係就沒那麼緊密,不需要特意準備什麼禮物,這樣日後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也可以直接斷了。
裴靖宇覺得柳涵之這小子還算不錯,見他母親沒給人家備禮,便隨手掏出一塊玉佩送給了柳涵之,最後便只有柳大娘一人兩手空空。
柳大娘並不覺得裴家的人必須給她送禮,可偏偏只有她一人沒有見面禮,讓她覺得難堪至極。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就知道,他們家是不能和富貴人家結親的,一旦結親了,日後便將永遠難堪。
哪怕江雲蘭是個安分老實心靈手巧的好姑娘,此刻柳大娘也覺得她不適合做自己兒媳婦了。如果她做了自己的兒媳婦,她當然不會嫌棄自己,可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陶陽翁主呢?那個陶陽翁主會不會永遠用這種輕蔑不屑的眼神看著她?
江雪荷看到柳大娘臉色的時候便覺得不好,雖然柳大娘這人平時相處起來不錯,可她有些自卑,在很多事情上都算得很清楚,不願意佔別人便宜,也很容易受到刺激。一旦遇到有錢的,柳大娘便覺得對方看不起自己。
這問題從很早之前就有了,大約與柳大娘年輕時受過許多有錢人的刁難有關。一開始柳大娘也是不敢和他們家親近的,好不容易兩家逐漸親近起來,柳大娘也在提親前克服了這個毛病,如今陶陽翁主神來一筆,也讓江雪荷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了。
但這事怪不得陶陽翁主,當然也怪不得柳大娘,只能怪天意弄人吧?
事實上陶陽翁主對顧家兄弟也是看不上的,但顧家兄弟就適應良好,不論裴家人是否看得上,都表現得一派淡然,與江家姐弟就如往常一般相處。
他們表現得太過淡定,陶陽翁主和裴靖宇對他們的輕看就減了幾分。雖然也會擔憂他們是不是心機太深沉了。
柳大娘臉色一直很不好,回去之後便對柳涵之說:“兒啊,要不這門婚事就算了吧?如今雲蘭是那樣的身份,我們哪裡配得上呢?”
柳涵之一聽果然如此,哭笑不得道:“娘,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您想想,廣平侯府正兒八經的千金都會想嫁給我,您又何必擔心昌平侯府還沒記名的表姑娘嫁給我呢?這京城裡看姑娘的地位,都是看她的父親是誰,她的丈夫是誰,不會看她外祖母有多高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