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三少爺最近做海貨生意又賠了一單,在府城做海貨生意的人有不少,施三少爺頭一回做,又毫無新意,自然賺不了多少。且施三少爺做這生意的時候也沒找幾個懂行的,那些海貨沒有及時賣出去又處理不當,最後毀了大半就賠慘了。
因此施家三奶奶一進門就拉著徐以柔的手哭,哭得真心實意。
“七弟妹,你就可憐可憐三嫂吧,三嫂這也是沒辦法啊,下個月就是九孃的生辰,你三哥三嫂都沒錢給九娘準備禮物了。”
徐以柔尷尬極了:“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九娘也不是計較的人,只要三哥三嫂心意到了就是。”
“說得輕巧,可九娘一向是家中兄妹裡最受寵的一個,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禮薄了啊。否則就算九娘不介意,爹爹也不高興啊。”
施九娘不是施家唯一的女兒,卻是施三爺唯一的女兒,因此施三爺確實對施九娘寵得厲害,很多施九娘不計較的事情,施三爺都會計較。因此每年施九娘過生辰的時候,施家的兄弟們了都挖空了心思討好她,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免得在施三爺那兒吃個掛落。唯有施桐因為沒想爭家主,也不怕吃掛落,因此送施九孃的禮物一向不算貴重,卻都是合施九娘心意的。也因此徐以柔覺得她三嫂就算拿不出值錢的禮物也沒有關係,因為施桐跟她說只要心意到了就行。
然而施家三少爺和三少奶奶都不這樣想,施桐與施九娘打小就因為年紀相仿分外親近,那施桐自然明白什麼樣的東西合乎施九孃的心意,可他們要從哪裡得知呢?就算穩施桐也沒用,之前施三少爺也不是沒有問過,只是有些東西施桐去送施九娘是喜歡的,換成別人去送,施九娘就未必那麼喜歡了。
施九娘不喜歡,禮物又不算貴重的話,施三爺肯定就要跟他們算賬了,因此他們寧願送貴點的,哪怕施九娘不喜歡,施三爺也不會找他們麻煩。
徐以柔不欲在人前與施三奶奶多加糾纏,便道:“既然三嫂錢不湊手,我這兒還有三千兩私房,三嫂先拿去用吧。”
三千兩對施家人來說只是筆小數目,但只是給施九娘送一個禮物也夠了。不過徐以柔心裡清楚,她這位三嫂此刻手頭只怕連三千兩也不剩,這錢借出去以後多半是拿不回來了,只當做是破財消災了。
然而施三奶奶卻不滿意,她若要這三千兩銀子,找誰借不是借呢?何必跑到淑女樓來舍了臉面。她真正要的自然是施桐的幫助。儘管施桐已經退出了施家家主的競爭,可這些年他混得風生水起,完全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基本做什麼就賺什麼,施家少爺裡頭大概就數他最有錢了。既然他都那麼有錢了,幫幫他們又有何妨?大家都是兄弟,何必那樣小氣呢?
她家那位少爺根本就沒有賺錢的本事,老七完全不需要防著他的啊!
施三奶奶哪裡知道施桐就是嫌他三哥太蠢,所以才帶著徐以柔遠遠避開他們一家子的。施桐如今自己做生意,身邊全是他的心腹,就連妻子徐以柔也是出身商家,頗有幾分聰慧,因此外人很難插手,就算是要故意破壞他的生意,也基本都是小打小鬧。可如果要照拂他三哥的話,豈不是把一個巨大的弱點暴露給別人了?況且他爹也嫌他三哥太蠢,叫他們兄弟幾個都別管他,只是他三哥非要掙扎。
他自個兒撲騰也就算了,要是真能撲騰起來那也是他的本事,誰都要高看他一眼。可偏偏他越撲騰越窮,還整日指望著其他兄弟拉扯他一把,可是哪個兄弟敢呢?之前老八跟三哥合夥的時候,可是賠得血本無歸的。偏偏老八本來本錢就不多,在家又不受寵,如今都沒臉回家了。有老八做前車之鑑,誰敢幫他?
徐以柔見施三奶奶不滿意,無奈道:“嫂子也知道,七哥生意上的事情我是從來都不插手的,我們夫妻一向是各做各的,除了這三千兩銀子,其他方面我真的幫不上忙。”
施二奶奶聽了這話笑道:“七弟妹說的是哪裡話?怎麼就跟七弟的生意扯上關係了?三叔早就說過,七弟的生意與施家無關,誰都不許插手,我們都是明白的。”
徐以柔心想,她們若是真的明白,也就不會一直纏著她了。個個都是嘴上說得好聽,面上卻做得不怎麼好看。
江雪荷見氣氛有些緊張,便讓人給她們妯娌幾個開了個包廂,讓她們去包廂裡談話。
施家那幾位少奶奶都是不樂意的,只是他們看見徐以柔已經完全冷下來的臉,也只好暫時妥協了。
最後施家的幾個妯娌自然是不歡而散,徐以柔還專程跟江雪荷道歉。
江雪荷只笑道:“這也不是你願意的,我現在可算知道為何你出嫁前那樣恐慌了,還真的都被你說中了。”
徐以柔撇嘴:“可不是,我沒想到都已經分家了還能煩到我頭上。”
江雪荷聽了無奈,但也不能多說什麼,畢竟那是施家的家事,她一個外人不好置喙。徐以柔自然也知道,因此也沒多說什麼,想著以後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清靜的時候還是不要到淑女樓來了,不然也是平白給江雪荷添麻煩。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江雪荷都沒怎麼見過徐以柔,府城的生意場上也有些動盪,不用說也知道這是施家幾個少爺爭鬥的結果。就連江雪荷開的兩個樓都收到了波動,這讓她有些懊惱,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只不過她聽說,施家的五位家主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團結,不然無法共同帶領施家走向更輝煌的境地。如今這代爭成這樣,真能挑出五個團結的嗎?
就他們現在這互相拖後腿的架勢,江雪荷覺得玄得很。
顧思言休沐的時候就發現江雪荷最近都無精打采愁眉苦臉的,便問她是為了何事悶悶不樂。江雪荷並不想用生意上的事情去打擾他,畢竟如今受到的那點小波動對她生意影響也不大。
“你我夫妻一體,又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呢?”顧思言問道。
江雪荷笑道:“也不是不能說,只是這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江雪荷想了想,最終還是將最近府城裡發生的動盪簡潔地跟顧思言說了一遍。
顧思言聽後笑道:“府城這點動盪我也發現了,之前還問了幾個家中有人做生意的同窗,他們都說因為施家的關係,府城這些年動不動就會發生一次這樣的動盪,倒也不用過分擔心。”
“這還經常蕩的?”江雪荷奇怪道。
“從十年前就開始了吧,十年前施家前五位少爺最小的也十四歲了,確實可以爭了。”顧思言笑道,“說起來施家上一代家主也沒有那麼團結,不過是對外一致罷了。他們總要先保證了整個家族的利益,才能保證自己的利益。可上一代就有不小的爭鬥,因此這隔了一代之後,自然更亂了些。他們還沒有正式進入施家內部,施家的利益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卻不如自己的利益重要,爭得罪厲害的幾個都是不同家主的兒子。施家如今五個家主是有大局觀的,可他們的妻子卻未必有,而在他們妻子的引導下,這些兒子們就更不會有了。”
江雪荷奇怪道:“我看商家之間也都是經常通婚的,就好比徐夫人,徐家如今有這樣的規模,她也有一半功勞。施家這樣的人家,更應該……”
顧思言笑道:“非也,商家之間可以通婚也可以不通婚。就好比施家,他們如今已是首富,那麼對他們來說娶妻只要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就夠了,會不會賺錢並不重要。比如說施三少爺的生母雖然也是商戶的女兒,但是從小學的卻是琴棋書畫,對生意一竅不通,施三少爺這完全是隨了生母。而施八少爺的生母則是一個農戶之女,但因生得貌美被施五爺看中,這才嫁入了施家。她也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因此施八少爺才會被施三少爺哄了去。而施桐的生母雖然不是商人,卻是自小讀書識字的,十分聰慧,在這方面一點就透,卻不執著於銀錢,這才培養出瞭如今的施桐。”
江雪荷好奇道:“那施九娘呢?”
“施九孃的母親是施三爺的正室,聽說是江州府城白家的女兒。當年施家和白家其實不相上下,不過白家女兒嫁過來之後,施三爺這邊如虎添翼,竟漸漸超過了白家。”
“那白家豈不是很後悔?”江雪荷又問。
顧思言笑道:“確實毀得腸子都青了,聽說施九孃的生母當年在白家並不受寵,屬於那種有後娘就有後爹的。也是被後孃逼迫得沒辦法了,才孤身離開了江州,意外結實了施三爺。她出嫁之後白家倒是想重新認回這個女兒,然而施三夫人卻不樂意了。”
“這事換誰都不樂意啊,只要她在施家生活得好,又哪裡會管當初不要她的白家呢?”
江雪荷對於這樣的事情十分理解。雖然有血脈親情這一說,可這情也不能是單方面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