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樓的胭脂水粉香,混著酒氣熏天。有人跌跌撞撞從茅廁出來,走廊上的人趕緊側身避開,免得沾染臭味汙了自己一身矜貴的料子。
“看不出朱老爺一把老骨頭,還能在風月樓裡逞逞雄風。不是都說他是那鑞槍頭麼?”
“噓,心裡知道就好。”明說可就沒意思了。
司樂奏曲,清音靡靡。
趙晏久舉杯飲盡,窗外光景斑駁陸離,放空的眸子慢慢的斂起了精光。他推開房門踏出,就聽到鴨公扯著嗓子在喊。
“亦歌姑娘下來了!”
方才滿嘴詩詞天下的玉郎才子靜了聲,擁著美人划拳的富貴士人也放下了手。
瞧那豔色綾羅裹胸,便是走路也滋生風情,臉蛋上的妝則淡出清冷嬌花,體態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
“亦歌今日為誰彈一曲啊?”有客問道。
彩燈輝映,紅綢交錯。亦歌端坐看臺上,案上擺著琴盒,棋盤,另有筆墨紙硯。她眸光流轉,秋波相送。
“今日我就畫幅丹青吧。”說完叫人撤了無關的東西,自己則鋪開宣紙,捏著袖子細細研墨。
這風月樓的名伶不賣笑,只賣才情。
趙晏久懶懶的俯下身,雙手放在橫欄上,饒有興致的盯著看臺上。
一盞茶後,她將細杆豪筆輕輕擱下。
上是月懸亭廊,一枝孤蘭生幽園,眾草共蕪沒。瞧著意境多唏噓荒涼。
等放幹了墨跡,鴨公才小心的拿起來一展。
他叫道:“諸位看好了,隨意出價就是。”
有人立馬怒誇:“亦歌姑娘這一手丹青妙筆生花啊!”
亦歌淺笑,目光飄向樓上那處。“我可不是名家,畫作平平無奇,只怕是你平日裡見識少了才覺得好。”
紙上泛著墨香,落筆娟細,若是男子,沾墨力道怎麼也有浸紙三分。
接下來就有人喊著競價。
趙晏久輕哂一笑,晃悠悠下樓。
“我出三十兩!”“我出五十兩!”
稍靜,那人喜滋滋就要去鴨公手裡把丹青接過來。哪知,半路就殺出一雙白淨的手按住了他。
趙晏久嗓音清亮:“八十兩。”
這風月樓裡買副畫,圖的是逗美人歡心,又可以擺擺瀟灑。萬一哪個無知的隨意叫價,真就不值當了。
趙晏久輕鬆把畫收起,那亦歌就起身說道:“丹青筆墨貴,買回去了,可一定要好好賞著。”語氣嗔柔,目光深深亦有所指。
“自然,我回去請人裱起來。天天看。”趙晏久點頭答應,說的十分真心。
“嘖嘖,酸死了。”有文人才子搖著頭,悶飲一口酒。
旁桌的公子就問:“什麼酸?”
才子看他蠢,好心解釋:“亦歌姑娘是說,情誼深莫辜負。可惜某人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就討厭你們讀過些書的說話繞彎子,喜歡就要得,多簡單?亦歌願意的話,我來替她贖身!”
“那你等著吧,前頭有的是人呢!”
趙晏久花了銀子還有些心疼:“上去彈一曲吧,靜靜心。”
亦歌眼眉處已經微微垂下,帶著點失望卻也不忍拒絕。
正把人往樓上房間領的時候,後頭的趙晏久忽然跟人撞了一下。
“啊喲,舅舅?!”“晏久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