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枝不適地甩了甩左臂,繼續低頭施針。旁邊攜雲伴月已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夜寒見阮青枝沒空搭理他,立刻又抬起頭來環顧四周,厲聲下令:“陽城亂民不服管束罪同賊匪,著令西北軍將士即刻驅散!若有不退者,殺!”
眾侍衛轟然答一聲“得令!”,策馬揚刀殺氣騰騰衝向亂民隊伍,對方千餘人頓時鴉雀無聲。
西北軍。
這些被他們罵作“走狗”、“狗奴才”,肆無忌憚地追著打了好幾天的侍衛們,其實不是侍衛,是西北軍!
保家衛國身經百戰的西北軍啊!
身份的轉換,只是夜寒一句話的事,但在場千餘人沒有一個敢提出質疑。
只因在這一個瞬間,那些“侍衛”周身的氣勢已經變了。不再溫順不再猶疑,只剩凌厲的殺氣逼人而來,彷彿連目光之中都帶著血腥氣。
他們,來了。
誰敢跟以一當百的西北軍將士正面為敵?
瞬間之後,千餘暴民的隊伍如雀群驚弓。有人扔掉火把轉身逃竄,有人雙腿發軟直接坐倒在地,更有人撲上前來跪伏在地上喊“殿下饒命”。
於是阮青枝終於知道了,有西北軍在手的厲王殿下才是“殿下”,否則屁都不是。
夜寒聽到她的嘀咕,大喜:“你的事情做完了?”
“沒,”阮青枝頭也不抬,“才只保住了一口氣,要活命還得等會兒。你先叫那幫‘賊匪’不要走,我有話說。”
夜寒當即改了命令,讓將士們傳令對方原地等待,一個都不準走。
對方頓時更慌了,在西北軍的威壓之下又不敢多言,只得乖乖站定,老實得跟待宰的鵪鶉一樣。
阮青枝一邊繼續給小慧施針,一邊問夜寒:“院子裡怎麼樣?剛才是不是有火把扔進去了?屋子燒著了沒有?”
夜寒忙道:“楚維揚他們一直頂著呢,火都及時撲滅了,沒傷著人。”
阮青枝嗯了一聲不再多問,夜寒本來似乎有話要問她,想了一想又忍住了,頗有些焦躁地勒馬圍著她打轉。
旁人當然更加不敢多話,於是現場一兩千人就只能那麼傻愣愣地站著,看阮青枝灰頭土臉坐在地上給人施針。
這時攜雲伴月也哭累了,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走到了那群暴民的面前。
對方看見攜雲懷裡抱著的孩子,立刻又推搡著後退。
伴月見狀大聲嘲諷起來:“你們躲什麼躲?怕傳染?告訴你們,我家小姐還有厲王殿下跟這些病人同吃同住已經整整四天了!你們的命值錢,厲王殿下和我家小姐的命就不值錢嗎?我們放著好日子不過在這兒吃苦受累為的是什麼?——為了救你們這群沒心沒肝的王八蛋!”
“可是她也沒治好病啊!”人群中不知是誰粗著嗓子喊了一聲。
伴月頓時氣得跳腳:“沒治好病你們就要燒死她嗎?天下那麼多大夫,哪個真能藥到病除起死回生了?你們都去燒死他們嗎!”
對方再次後退,仍有人底氣不足地嘀咕道:“可她是妖孽……”
“她是妖孽?”夜寒接過話頭冷笑一聲,“本王竟不知世上有那麼蠢的妖孽,沒日沒夜地熬著想法子救人不說,還要被你們這幫蠢貨放火燒死!她圖什麼?”
他的話,眼下可沒人敢辯駁,於是街上愈發靜了下來,只有火把燃燒的聲音在風中響著。
眾人漸漸覺得夜風太冷,脖子和腳底下都凍透了。
阮青枝那邊遲遲沒有動靜,夜寒顯然是打算一直等著,那些暴民卻又是害怕又是焦躁,恨不得遁地而逃。
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了小半個時辰,就連攜雲伴月也都有些焦躁起來。若非有西北軍將士的長刀在跟前橫著,那些暴民只怕早已忍不住又要逞兇了。
四更的鼓聲響過之後,眾人同時聽到了一聲嚶嚶的哭泣。
夜寒立刻撥馬轉向阮青枝,便看見後者正飛快地收起銀針。她腿上躺著的小女孩皺著小臉,哭得委委屈屈:“娘,我餓!”
眾人大驚。
不止攜雲伴月和將士們大喜過望,就連那些暴民都忍不住向前湧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