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漸漸覺得腿有些軟,卻強撐著不肯讓人扶,只能慢慢地、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著。
阮青枝招招手示意小宮女過去扶她,又低聲囑咐道:“機靈著點,太后若有什麼想不開的,我只同你們算賬!”
小宮女唯唯諾諾答應著,沒一個不乖的。
阮青枝有些沒趣地回到太和殿,見夜寒仍在,便撇撇嘴低聲抱怨道:“沒腦子還偏要鬧,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穩穩地當了二十年皇后的!”
“大約是靠殺人吧。”夜寒漫不經心地評價道。
阮青枝皺了皺眉。
夜寒牽著她走進靈堂,又笑言:“不要小看了她。她如今之所以看上去愚蠢可笑,是因為她身邊已經沒有可用之人了。”
當年極盛時期的皇后娘娘,那是一言可決整個後宮生死的。如今她身邊之人都在欺騙她、矇蔽她、誤導她,她的所作所為當然就顯得愚蠢而荒唐了。
阮青枝從小太監手裡接過三炷香,卻沒有跪,而是轉身看著夜寒:“所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著手拉攏朝臣,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往宮裡換血、不聲不響把先帝和太后身邊所有心腹都換成你的人的?”
夜寒笑了笑,拿過她手中的香替她插進香爐裡,語氣平淡:“大約在十幾年前,老六來跟我說他母妃死得蹊蹺的時候吧。宮中聰明懂事的小宮女小太監有很多,宮外貧家想送兒女進宮伺候的也很多,收買幾個為我所用並不難。”
收買確實不難。難的是收買到的人有本事爬到重要的位置上去,擠掉敵人的心腹,並且,不叛變。
十幾年前啊……
那時候他才幾歲來著?
阮青枝看著夜寒,縮一縮肩膀作驚恐狀:“你太可怕了!先前你還跟我說你從來沒惦記過那個位置!你這個騙子!”
夜寒攤開手,一臉無辜:“我說我只是為了自保你信嗎?”
“信你個鬼!”阮青枝冷哼,“什麼‘為了自保’,那都是用以掩飾狼子野心的藉口罷了!你當我不懂呢!”
夜寒嘴角向下一彎,作出委屈而又忐忑的樣子來,問:“若我真是狼子野心,你就不要我了?”
阮青枝眼珠轉了一圈,展開笑顏撲了過去:“什麼呀,我歡喜還來不及呢,幹嘛不要你?”
夜寒忙伸手接住她,無聲大笑。
一個小太監從外面走進來,稟道:“陛下,阮家老夫人派了人來,要接青陽郡主回府。”
阮青枝擰起了眉頭:“不是早說好不管我的事了嗎,怎麼又接我回去?”
夜寒提醒道:“今日也是阮相五七。老夫人大約是等你回去磕頭吧。”
阮青枝聞言立刻擺了擺手:“我還以為是等我回去吃飯呢!磕頭是什麼好事不成?不去不去!”
小太監一臉為難。
阮青枝冷哼:“怎麼,來人威脅你了?是不是還跟你說我若不回去就算不孝?你告訴他:我如今在宮裡幫他們哄著皇帝,阮家上下才能保住性命;否則一旦皇帝不高興了,他們就會被滿門抄斬——你讓他們拍良心說說,我到底孝不孝!”
小太監忙答應著,一溜煙跑了。
待他跑遠,夜寒便眯起眼睛看著阮青枝,問:“你在宮裡幫他們哄著皇帝?怎麼哄的?”
阮青枝理直氣壯道:“犧牲色相呀!爬龍床呀!全天下都知道了!”
夜寒嚥了口唾沫,咬咬牙:“不知高低的小丫頭片子!”
阮青枝嘿嘿笑了:“怎麼,我都不在乎名聲了,你怎麼比我還小氣?再說我這是在說你好話吶!你都這麼大年紀了,若是一直都沒有人爬你床,宮裡長輩和外頭大臣們該多擔心啊!萬一他們猜到了怎麼辦?”
“猜到什麼?”夜寒沒聽明白這一句。
阮青枝看了看他的臉,目光下移到一半又飛快地移開,看向旁邊的牆,使勁抿了抿嘴道:“沒什麼!”
夜寒低下頭,狐疑地審視著她的臉,半天也沒弄明白:“你神神叨叨的又在琢磨些什麼東西?”
阮青枝飛快地搖了搖頭,推開他奔了出去:“晚上還要守靈到半夜,又要進饌又要獻湯的,事情多著呢!你有時間要好好做正事,不要老琢磨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