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有快馬傳信,夜寒被送回宮中的時候,七八個太醫已經在養居殿候著了。
傷勢不容樂觀。
雖然阮青枝那一撞幫他保住了心臟,但箭頭沒入太深,單是流血就足夠要掉人大半條命了。
何況還有肺葉的損傷。
更何況上次剿匪時受的傷還有個底子在,這一次可算是傷上加傷。
眾太醫圍上來看過之後,人人面露愁容,只有楚慎咬著牙道:“再危險也要拔箭,拖得越久麻煩越大!”
七八個太醫齊齊點頭,卻連一個肯上前來打下手的都沒有。
阮青枝看了這架勢,立刻火了:“太醫院要你們有什麼用!平時朝廷的俸祿養著、私下裡出入高門大戶賺得盆滿缽滿的,關鍵時候一個頂事的也沒有!”
幾個太醫被她罵得灰頭土臉,很快便有人不服道:“後心中箭本來就極其危險,何況陛下原有舊傷……郡主自己是天下知名的神醫,當知生死之事,勉強不來!”
言外之意是,你有一個“神醫”不是也束手無策了嘛,又何必拿我們來出氣。
阮青枝聽得懂這層意思,免不了又是一陣氣往上衝:“好,你們總有話說,你們總有道理!但本郡主是最不講理的一個人,你們跟我講理算是來錯地方了!都給我聽好:連一支箭都不敢拔,還當什麼太醫!趕緊給我滾出太醫院,別浪費朝廷的俸祿!”
眾太醫聞言面面相覷,之後叫苦連天。
阮青枝側身讓開路,看著他們:“楚太醫是定了敢動手的,你們其餘人,誰願意上前幫忙就留下,不願意就即刻收拾包袱有多遠滾多遠!——但你們選擇留下來的也要想好,這支箭拔出來若有什麼不可估量的後果,那是要你們拿命賠的!”
幾個太醫聞言大譁。
要麼拿命賭前程,要麼辭官卸職灰頭土臉回鄉,只有這兩個選擇?
太不講理了!世上怎麼會有這般跋扈的女人!
簡直可惡到讓人忍不住想揍她。再想想此人是未來的皇后娘娘,眾太醫更覺得前程無望。當下便有四個齊齊跪下磕頭,說辭官。
阮青枝二話不說都答應了,命王優親自帶金吾衛“護送”他們回太醫院交卸差事。
剩下的三個站在門口戰戰兢兢,終於還是一齊低頭走了進來,站在了楚慎的身後。
那意思也很明白:他們把自己的命,押在了楚慎的手上。
阮青枝簡直要給氣笑了:“還以為太醫院有什麼國醫聖手,原來一個個都是這種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蹭功勞的廢物啊?”
那幾個太醫蔫頭耷腦不答話,倒是沒有被嚇跑。
楚慎說道:“拔箭我一個人來就可以,他們給我打打下手足夠,不必苛責。”
話都這麼說了,阮青枝倒也沒有理由再反對。
這時夜寒已被人抬到榻上趴著,昏過去又醒過來醒過來又昏過去,反覆過好幾次了。
楚慎從他侄孫楚士文的手中接過藥箱,取出藥酒、紗布和一些止血的藥粉堆在旁邊小桌上,極小心地剪開了夜寒背後的衣裳,用手指丈量了一下箭頭的長度,臉色沉沉。
很棘手。
這一箭的力道是他行醫生涯中從未見過的,幾乎穿透了夜寒的整個胸膛,箭頭卡在了肋骨縫裡,即便是用刀挖,也不一定能順利挖出來。
何況傷在心肺附近,如何敢輕易動刀!
楚慎試探著晃了晃箭桿,冷汗就下來了。
“不好辦。”他啞聲說道,“最好叫欒中丞柳公爺他們進來,以防……”
以防萬一皇帝駕崩了,朝中沒個主事的,會亂。
畢竟皇帝沒有子嗣,兄弟卻有好幾個,那把椅子要傳給誰,這是個天大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