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翰文大張著嘴巴啊啊叫,話已經說不出來,眼中的光彩也漸漸地黯淡了下去。
凌霜一拂衣袖,大步邁出了亭子。
門外侍衛立刻進亭中“清掃”,不待人嚥氣便拖著去處理了。
有一黑衣人迎上來沉默地跟著,凌霜便冷聲吩咐道:“剩下那幾個不頂用的也都清理掉,不許留下痕跡。”
黑衣人躬身應著,又稟道:“北邊傳來訊息,厲王與青陽郡主已經返程,還在軍中留下了替身掩人耳目,真身此刻差不多已經到竇縣了。”
“也該回來了,”凌霜冷笑了一聲,“他若再不來,本宮都恨不得派車去接他了!”
黑衣人低了低頭表示自己在聽,卻沒有接話。
凌霜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禁皺眉。
話少的人放心是放心,就是太悶了點,遠不如魯翰文那種會說話的令人愉悅。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凌霜嘆了口氣,自己又接道:“他若不及時回來,豈不是浪費了本宮費盡心力為他備下的這份大禮?”
黑衣人道:“殿下,今日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員都來送禮道賀了,管家說,門房裡已經放不下,問要不要開庫房。”
“開啊,”凌霜語氣不太好,“這會兒敢送到本宮面前來的,必然是世間罕有的好東西,這庫房開得不冤。”
黑衣人低頭應了聲是,又沒了話。
凌霜皺眉問:“阮文忠來了沒有?”
黑衣人忙道:“他沒親自來,說是還在養傷,派了個兒子帶著管家來的。”
“欒玉棠?”凌霜追問。
黑衣人道:“不是。是一個八九歲的幼童,管家卻叫他‘大少爺’。”
凌霜重重地哼了一聲,又問:“欒老頭呢?”
黑衣人繼續木然地道:“欒中丞也沒親自來。說是年紀老邁腿腳不便,也是派了個兒子來的。”
當然他的兒子可不是幼童,最小的一個也四十多歲了。
凌霜的臉色更加難看:“老東西跟我耍花招!年前還上躥下跳一天到晚不肯消停呢,如今本宮做了儲君,才半個月他倒趕著遞了三道摺子要告老!他不就是瞧不上本宮、不肯伺候嗎!”
主子動了怒,若是魯翰文在此必定會設法安慰,那黑衣人卻沒有這個念頭,仍舊木木地稟道:“除了這兩家,還有三四家家主沒有親自來的,但是都派了兒孫前來,態度也算恭敬。”
凌霜不愛聽這個。
沒有親自來就是表明了態度,不管派來的是兒子孫子還是父親爺爺,都沒有用。
他揹著手在梅林中快步轉了幾圈,又問:“那兩家送的是什麼?”
黑衣人一板一眼答:“阮相送的是一套上好的湖筆,欒家送的是一隻琉璃枕。”
“哈!”凌霜氣笑了,“湖筆?琉璃枕?他們打發叫花子呢?”
黑衣人本不太會接這種話茬,但他先前在外面聽管家嘮叨過一陣子的,這會兒照樣就學了出來:“那隻琉璃枕據說是極難得的珍品,價值不下萬金的。”
不料沒這句話還好,聽見這一句,凌霜更是火冒三丈:“價值連城又如何?欒老頭他——他是暗指本宮在做春秋大夢呢!”
黑衣人不懂這個。但既然凌霜這麼說了,他當然認為主子說得對。
送個枕頭,可不就是方便做夢嘛!
管家興沖沖從外面進來,聽見這一句,嚇得忙顛著小碎步奔了過來:“殿下,您別這樣想啊!您是眾望所歸民心所向,阮家欒家之流又能玩出什麼花樣來?欒文廣那老傢伙看著硬氣,其實骨子裡是最圓滑的了!依老奴看,他送個琉璃枕更像是向咱們示好呢,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叫‘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來了’!如今朝中還有那麼些不長眼的在動別的心思,欒中丞自己願意給殿下送枕頭,那就讓他幫殿下做些事,順便也考一考他的忠心嘛!”
這一番話,管家自認說得十分漂亮。
不想凌霜聽罷臉色更難看了:“所以,本宮到底是眾望所歸民心所向,還是被一堆不長眼的盯著在動別的心思?”
管家嚇得一顫,噗通跪了下來:“殿……殿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民心所向也難保沒有無恥小人動別的心思啊!”
“起來吧,”凌霜冷哼了一聲,“你說得沒錯。阮文忠和欒老頭子就是那樣的小人!他們家的女婿還活著呢,他哪裡肯把本宮放在眼裡!”
這句話管家可就不敢勸了。他愈發小心地彎著腰,賠笑:“那些跳樑小醜,殿下也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