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阮青枝蹤跡全無生死不知,好些人都猜測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如今阮碧筠說她可能在北方,倒是好話。
老夫人臉色緩和了幾分,嘆道:“若真如你所說,那也罷了。棠哥兒在欒家、大姐兒在外頭,雖不團圓,平安就好。”
阮碧筠乖巧地低頭應了聲是,又道:“姐姐必然是平安無事的,厲王殿下定會護她周全。”
“吃菜吧。”老夫人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旁邊劉氏卻忽然笑道:“過了這個年,大小姐二小姐可都十五歲了。及笄禮要提前準備著,大小姐的婚事也差不多要開始預備了。”
“婚事還不急。”老夫人笑了一笑,“咱們家的女兒,還沒稀罕夠呢,總不能剛及笄就嫁出去,顯得咱們多急著嫁女兒一樣!”
“這不是女兒多嘛!”劉氏打趣道,“四位小姐,年紀又都差不多,若是大小姐二小姐再留兩年,底下兩個可又要趕上來了!”
一句話說得三人臉紅,阮紅玉不滿道:“我還早呢!我過了年才十一!”
褚嬌娘瞪了阮素英一眼,之後又抬頭笑道:“四小姐十一也不小了,你的生辰在正月,再過四年也就要及笄了!——依我說,大小姐二小姐同日生辰,若能一起出嫁那就更好了!”
在場眾人都已經知道兩個人並不是同一天生辰,但誰也沒有糾正她的話。
阮文忠冷哼一聲,道:“她兩個人的婚事都是宮裡做主的,你們在背後算多少遍都沒有用。”
老夫人接道:“事關孩子們終身,有用沒用都是要想一想的。如今大姐兒已經有了著落,二姐兒倒是挑來挑去至今沒有定下來,你是怎麼想的?”
當著孩子的面說這個話題其實並不妥當,但今晚算是團圓飯,幾位小姐又不好提前離場,只好各自紅著臉低著頭,盼著哪個好心的長輩壓下這個話頭。
阮文忠神色有些為難,向阮碧筠看了一眼,嘆氣:“都怪她娘先前做的那些蠢事,鬧得她跟睿王的事天下皆知,如今不知有多少人在等著看咱們府裡的笑話呢,婚事還是緩一緩的好。”
他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來,旁人不懂,老夫人卻是明白的:只要有睿王在,阮碧筠不管跟誰談婚論嫁都會被人議論、被人嘲笑。
所以這個“緩一緩”,多半要緩到睿王的案子定下來,該殺的殺該賣的賣該圈禁的圈禁,等過一兩年大家都忘了先前那茬的時候,再悄悄地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掉了事。
這也是如今最樂觀的打算了。畢竟已經不再是鳳命,從天上摔了個跟頭下來,沒有跌到泥地裡去就已經不錯了。
老夫人嘆息著,有些無奈:“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
劉氏卻忙又接道:“咱們心疼女兒願意緩一緩,卻不知上京的那些貴胄子弟青年才俊們肯不肯讓咱們緩呢!妾身昨兒還聽說七殿下打了王尚書家的公子,就因為那個小霸王說了咱們兩句不好聽的!”
“七殿下?”阮文忠皺了皺眉,神情很苦惱。
七皇子倒也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可惜年紀小了些,根基尚淺,好像沒什麼用啊。
還不如五皇子……
正犯愁間,阮碧筠忽然開了口:“雖是家宴,背後還是少議論天家是非的好。父親,筠兒的婚事要自己選,請祖母父親和姨娘們不要費心了。”
“這?!”眾人臉色齊齊一變。
婚事自己選,敢說這句話的人可不多。
大小姐阮青枝倒是這麼做的,可即便是她那樣混賬的性子,嘴上還是要客套兩句說“請祖母父親做主”呢。
二小姐怎麼就可以自己選了?!
阮碧筠並不認為自己說了大逆不道的話。她坦坦然抬起頭來,道:“筠兒不知出了什麼變故,光華寺的大師不肯再說筠兒是鳳命。但儘管如此,筠兒心裡始終堅信婚事並非只關乎一己之身,更關乎阮家乃至全天下安寧。所以,筠兒的婚事,定要許給一個能匡時濟世、救民水火之人才行。”
她的話說得一如既往頭頭是道,但這一次並沒有人感慨讚歎。老夫人與阮文忠對視一眼,齊嘆氣,不約而同地道:“既如此,那就等你姐姐出嫁之後再安排吧。”
阮碧筠沒有反對,乖乖地應了一聲是,之後又道:“姐姐不在家,她院裡的奴才們還不知怎麼傷心難過呢。祖母,咱們送幾個菜去給那邊的丫頭吃吧。”
老夫人聞言頗為欣慰,點頭答應了吩咐周嬤嬤去辦,之後又問丫頭:“惜芳園如今有幾個人?”
丫頭回道:“攜雲伴月兩個都在,侍衛原有四個,只是這些天一直忙著在外頭找大小姐,不知有沒有回府。”
阮青枝抬起頭來,笑道:“早回來了。不然我怎麼敢說姐姐一定平安呢?姐姐剛剛失蹤的那幾天,兩個丫頭四個侍衛都跟瘋了似的找,大年夜都在外頭亂竄。這兩天他們是真的安頓了,雖然仍舊每天出去,但天黑之前必定回府。”
阮文忠看著她皺了皺眉:“你姐姐院裡的事,你倒是瞭解得很清楚啊。”
“當然,”阮碧筠並不慌張,“至親姐妹嘛,姐姐不在了,做妹妹的當然要替她照管好一切。”
“這個‘一切’,包括她的婚事嗎?”門口一個聲音冷冷地接道。
眾人齊愣了一下,之後老夫人立刻露出了笑容。阮文忠急急回頭看了一眼,又慌忙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