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這片山地、這附近的鎮子和村落都已被西北軍接管,但曾經住在這裡的百姓再也回不來了。
小舟吳林他們帶人巡查的時候,看見那些空蕩蕩的雞籠、豬圈,看見那些被“土匪”糟踐得不成樣子的房屋院落,一路都在忍不住罵娘。
回到鎮子裡下馬卸鞍之後,吳林抱怨道:“這些事可千萬別傳到郡主耳朵裡去。郡主最愛惜百姓了,她若知道好好的村子被禍害成這樣,還不知要怎麼傷心呢!”
聽見這句話,一路都很安靜的柳五娘忽然回頭,眼中閃過一道兇光。
小舟敏銳地察覺到了,立刻迎上去問:“柳姑娘要說什麼?”
柳五娘本來想躲開,聽見問話又只得站住,定在原地沒有答話。
吳林走過去,冷聲道:“柳姑娘,末將沒有別的意思,真武軍從前做的事殿下也不會追究。但希望您和將士們都能明辨是非,這等濫殺無辜、毀人家園的事,請務必確保今後永不再犯!”
柳五娘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既是西北軍的軍紀,將士們自然遵守。”
“既然願意遵守,你剛才那一眼是什麼意思?”小舟走過來,不依不饒地問。
柳五娘神色傲然,唇角的諷意愈發明顯:“我笑西北軍以鐵血無情聞名天下,卻原來也有婆婆媽媽柔情小意的時候,看見百姓受苦,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怕一個女子傷心。”
“青陽郡主不是一般的女子,”小舟冷冷地道,“她是真鳳,以守護天下子民為己任,自然見不得百姓受苦,西北軍將士也不忍見她傷心。”
柳五娘冷笑了一聲,雖未反駁,臉上的輕蔑之意卻絲毫也不掩飾。
小舟看了生氣,立刻要上前理論,吳林忙伸手攔住他,笑道:“是我先前的話說得不好,不怪柳姑娘不愛聽。”
這明顯是在彎腰低頭替對方鋪臺階了。
柳五娘卻並未藉機說句好話含混過去,而是順著吳林的話問道:“你先前的話,哪裡說得不好了?”
吳林皺了皺眉,笑意淡了,語氣也變得有些冷硬:“我說青陽郡主會傷心,是說錯了。青陽郡主從來不為改變不了的事生氣傷心,她只會在危難之際同百姓站在一起,妙手仁心,兼濟天下。郡主與殿下都是肯把百姓放在心裡的,所以他二人自從相遇便一見如故,註定了是一世的佳偶。”
“當然,”柳五娘笑了笑,甩手:“殿下與郡主,門當戶對,確實是佳偶天成。”
這是一句好話,她的表情也挺好看,可是這話裡話外的意思總覺得不太對勁。
於是,等柳五娘走遠之後,小舟立刻跑去找了在山坡上抓兔子夜寒和阮青枝,把剛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不必在意,”夜寒擺了擺手,“她心裡不痛快,言語神情難免帶出幾分來,你們只不理會就是了。”
小舟幾次跺腳使眼色都沒能引起夜寒的注意,氣得乾脆又轉向了阮青枝:“郡主,您看這事……”
阮青枝拍拍身上的雪,坐了下來:“一個能領兵打仗的女將,自然瞧不起我這種靠著家世安享富貴的嬌小姐。不過,對一支隊伍來說,為將領者小情緒太多可不是什麼好事。”
小舟聞言連連點頭:“正是這個道理!她是女的,我們也沒法跟她聊,就只能看著她一天到晚陰陽怪氣的……這兵還怎麼帶?郡主您不知道,她還說是婢女出身呢,脾氣比公主還要大!”
夜寒聽到此處也皺了眉,走過來在阮青枝身邊坐下了:“隊伍收編的事,她沒說什麼?”
小舟搖頭。
夜寒想了一想,道:“既如此,你們這些日子留心著,看真武軍中有沒有旁的可用之人,悄悄培養著,慢慢地把大權移過去。至於柳五娘,先叫楚維揚陪她一陣子吧,就說她身負重任,對西北軍的事必須全面瞭解,楚維揚會一點點跟她說。”
小舟覺得這個主意甚好,拍著手跳了起來:“我這就去找楚大哥!那個古怪的女人,恐怕也只有楚大哥對付得了她!”
夜寒和阮青枝同時點頭,在心中暗道楚維揚你多多保重。
等小舟歡天喜地地跑了,阮青枝便看著夜寒問道:“你說,她為什麼針對我呢?”
“我怎麼知道!”夜寒一臉苦相,“女人心海底針,這世上的女人——你這樣聰慧伶俐善解人意的除外——全都是古里古怪的,我是真猜不明白!”
阮青枝聽他話頭轉得快,一時忍俊不禁。
夜寒看看她的臉色,小心地道:“不管怎麼說,她應當不是小舟他們猜測的那個緣故。楚維揚一向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他故意挑撥生事,你不要信他。”
阮青枝嗤地笑了。
夜寒也意識到自己過於緊張了,無奈地又解釋道:“我真不是心虛,我是怕你多心。你看,壞人太多了!”
“是啊,”阮青枝感慨地道,“尤其是那個楚維揚,他在你身邊那麼多年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居然說對你使美人計一定奏效……我倒想問問他,這個美人計到底要怎麼使才能奏效?我使都不奏效!”
沒等她說完,夜寒的臉已經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