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跳下馬來,眼見這少年胸前紅色綢緞被深深浸染成赤黑,一支鵰翎箭正中心臟顯得格外刺眼,人此刻已了無生氣。
郎言清,字子默。
“這是誰幹的!”恭敬伯爵府世子聞人予一步跨到郎言清身邊,將他的頭顱攬在胸前,看著他胸口的箭,一下就哭成了淚人。他身著一套青色深衣,此刻映襯的臉是越發的灰暗。
“快......快去通知定國公吧,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這下都完了!完了......”這邊哭邊叫嚷的是宗正少卿梁遇春的獨子梁敏,梁敏自幼由母親溺愛長大,不諳世事,整日裡只知道跟著這些公子哥們在京城裡嬉鬧,此刻面色蒼白至極,人已經是嚇到渾身發抖。
梁敏身邊站著的是忠肅侯裴仲衍的二兒子裴霄見,著一身玄色深衣,左手背與腰後,一根白玉腰帶上綴了香囊、玉佩、摺扇等物,面色冷峻,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一言不發,此刻,目光正朝著距離不到十丈的沈家車馬掃來。
“父親,此地不宜久留!”沈家二哥沈雲輅率先反應過來,在沈葳青身邊低聲說道。
“快!快去府邸!”沈葳靑這才回過神來,活了這麼大歲數,從未見到過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此刻早已腿軟腳軟,驚得額頭冷汗直冒,說話都發顫,他也不願意在此地多留一刻,有些熱鬧是看不得的。
而此時,沈家馬車的馬卻突然受了驚,發出高聲的嘶鳴,連連高抬前蹄,帶動著馬車也劇烈的上下傾斜震動,雲微跟祖母在馬車內無法平衡,雲微接連撞了好幾下頭顱,此刻額前都已見紅,還不忘拉扯著祖母的衣袖:“祖母,祖母小心”。
可是沈家太夫人已年逾古稀,經過兩下顛簸,一下受驚就背過了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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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
有人勒住了韁繩,安撫了馬的情緒,來不及待馬蹄聲平穩,就一把掀開了帷幔,“祖母,雲微,你們可安好?”穩住馬車的是沈家三哥沈雲軺,此時正一臉關切。
“三哥,祖母暈過去了!”雲微急得眼睛泛紅,手上還在搖晃著祖母的胳膊。
“父親,二哥,你們先動身回府邸,我這就去請了大夫一併帶回去”說罷,沈雲軺就策馬奔去。經過剛才一鬧,如今街上人影四散,已然空出一條通道來。
“快快回府!”看到老母親受驚不省人事,沈葳靑也慌了神,趕忙發話道。
一行人匆匆朝著昭華街去了。
沈葳靑赴任之際,就託了身在京城的長兄沈茂青買下了一座兩進的宅院。
昭華街那裡住的多是尋常商賈,三教九流穿梭不息,沈家的宅子在昭華街的東郊巷裡,鬧中取靜,既低調又符合他這個新晉從五品官員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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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是大周定國公郎元綏最寵愛的小兒子,郎言清。
封溯十五年,遼軍襲肅陽,邊關戰事焦灼,太監竇仦趁機犯上作亂。
時逢內憂外患,十七歲的郎元綏隨時任右衛上將軍的父親郎前機,奉召勤王。同年,元成皇帝馭龍歸天,郎家又助仁德皇帝即位。
仁德皇帝即位後,改年號永宣,封朗前機為定國公。
永宣四年,朗前機歸室,郎元綏即位定國公。是年,郎元綏迎娶梅州梁氏。梁氏乃梅州安定侯梁洗芳的嫡長孫女,二人成親後舉案齊眉,恩愛不移,實為京城一段佳話。
永宣八年,梁氏誕下長子郎正清,後隔十年才誕下次子郎言清,遂郎言清成為定國公府裡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子。
郎言清生的面如桃瓣,皓齒蛾眉,如今瓜字初分,比那芙蓉女子更加妍姿妖豔,加之備受寵愛,心思單純,性情直爽,極為貪玩,常常正言不諱,總是做出一些驚人之舉,一時間名動京城,婦孺皆知,提起他皆是又愛又恨。郎元綏給他取字子默,希望他能謹言慎行。
如今,這個歲及舞勺的天真少年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一箭射死了,偏偏又是在最熱鬧的延華街上,連一點兇手的痕跡都找不到,全京都上下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