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音兒十分喜歡絳墨,見她要走,亦是難捨難分的。絳墨亦是將自己手腕上的鐲子摘給了她,只讓她留個念想。
那小丫頭更是不捨了,只用稚嫩的聲音問,“小姨以後可還會來瞧阿音?”
絳墨的臉上有一絲的苦澀,她知曉自己這輩子可能不會再來瞧她了,可又不忍心告訴這樣天真無邪的孩子,終究是忍了下去。
那夫婦又給了他們路上吃的乾糧,這才依依不捨的跟兩個人告別了。
兩個人又輾轉了了一天一夜,終於還是找到了桓蘅的墓地。雖是新墳,卻還是厚厚的一層雪,幾乎連那墓碑也給蓋過去了。
如今的新皇尚且念著昔日提拔的恩情,也算將他厚葬了。雖是荒山野嶺,至少沒有暴屍荒野。只是他那樣纖塵不染的人物,豈能死後遭受那樣的汙穢和不堪。
衰草枯楊,白茫茫的大雪地裡,青鳶將從路上折下來的紅梅放在那墓碑前,放在那厚厚的雪地中,美的幾乎帶了瀲灩。
她的眼中隱隱的已經有了幾分的霧氣,胸口處似壓了萬斤的巨石,每一下的喘息都是萬般的艱難和痛苦,“桓哥哥,我來看你了,原以為我們那日是生離,卻不料竟是死別。”
青鳶坐在那雪地裡,伸手觸碰著那冰冷的墓碑,好似他就在她的面前一般,“我要去越澤了,或許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今日亦是要告別的。”
“或許你今生便不該遇見我這個孽根,你的一生便定然是萬人敬仰的,備受尊崇的人物,是我拖累了你。”她並沒有哭,因為以前每次她在他面前哭泣的時候,他總是擔憂很久。
她的指尖從他墓碑上鐫刻著的他的名字上劃過,“桓哥哥,倘若真的有奈何橋,你莫要在那裡輾轉等我了。來世,但願咱們莫要再遇見了。”
年少之時,她曾經依偎在他的懷裡,只滿臉擔憂的問他,“桓哥哥,倘若真的有來世,咱們再也遇不見了怎麼辦,倘若你與別的女子結為夫妻了怎麼辦?”
桓蘅用手揉著她的髮髻,只笑她浪漫天真,“那無論咱們誰先去了,都要在奈何橋上等著另一個人,咱們是生生世世的夫妻,若娶不得你,我寧願每一世出家為僧。”
或許她的桓哥哥還在等她,但她希望他莫要再等了,這輩子,下輩子,她亦有了要跟著的人了。
她慢慢的站起身來,瞧著周圍那連天的衰草,卻輕輕的笑了,“桓哥哥最吵鬧,這裡果然是個極安靜的地方。”
青鳶慢慢的轉身離開了,很快一陣冷風吹過,捲起了地上的殘雪,卻將那幾枝紅梅給蓋住了。
漫天的大雪中,青鳶的背影竟顯得那般的渺小,而她走了幾百步,卻見一棵枯樹後面,隱隱的站著一個人。
卻正是等著她的桓怏。
她不由得鼻尖一酸,卻見他慢慢的走過來,拿著衣袖擦拭著她臉頰上的淚痕。
“你不去瞧他一眼嗎?”絳墨知道自己不該問的,卻還是忍不住的說了,“他終究是你的二叔。”
桓怏的手不由得僵了一下,然後遙遙的看著那墓碑,漆黑的眼中亦沒有了往日的恨,只是淡淡的跟絳墨說道,“走罷,一會子天該黑了。”
絳墨卻低下身子將腳下厚厚的雪給扒開,然後從包裹裡翻出一個銀簪子用力的挖著那凍得僵硬的土。
“你這是做什麼?”桓怏見她的一雙手凍得通紅,忙奪過來替她挖著。
她便扯下自己的一塊衣襟來,將那捧土小心翼翼的給包好了,“寧戀本鄉一捻土,莫愛他鄉萬兩金,我自小便在這上京長大的,如今要走了,總得帶一些離開。”
桓怏眼中也帶著一絲的黑沉,“是該帶一些。”
果然天漸漸的暗沉了下去,而那對人影也漸漸的消失在那茫茫的大雪之中了。